德州53人殞命悲歌：非法移民逃離赤貧的死亡之旅

警方封鎖發現拖車的現場。 圖／路透社

「這是美國有史以來最致命的移民偷渡事件，53人被活活熱死。」鄰近美墨邊境的德州聖安東尼奧（San Antonio），有一名工人在6月27日聽到一輛被棄置在市郊的拖車中，似乎傳來呼救的聲音，於是他報了警，而在拖車貨櫃被打開之後，是一幅地獄般恐怖的景象——數十具屍體成堆，其中許多還在發燙；隨後在附近的地面上也發現其它受害者，有的已經死亡、有的則已經喪失行動能力。

當日德州氣溫高達攝氏39.4度，拖車內沒有空調設備、也沒有供水，有47人在被發現時已經死亡，當時拖車上只有16人還有呼吸（其中有4名兒童），但送醫後仍有5人不治身亡。截至目前，整起事件已奪去53條人命，當局仍在清查死者的身分和國籍，據墨西哥官員表示，目前判定有27人來自墨西哥、14人來自宏都拉斯、7人來自瓜地馬拉，以及2人來自薩爾瓦多。

拖車司機薩莫拉諾（Homero Zamorano）在拖車被發現的現場附近被捕，他被控犯下「走私人口致死」罪行。警方發現薩莫拉諾時，他正躲在灌木叢中，還想冒充成這起悲劇的倖存者。之後警方調查薩莫拉諾的手機通聯紀錄，逮捕涉嫌「合謀偷渡外國人」的28歲男子馬丁內斯（Christian Martinez），其後又在該拖車登記地址逮捕了2名持有槍枝的墨西哥籍非法移民：德盧納-畢爾巴鄂（D'Luna-Bilbao）和德盧納-門德斯（D'Luna-Mendez）。

發生53名移民熱死事件的拖車。 圖／法新社

是什麼樣的處境，促使這60多名非法移民搭上死亡拖車？長年以來，美墨邊境偷渡事件不斷，墨西哥、中南美洲的赤貧和暴力威脅使人們陷入絕望處境，選擇鋌而走險逃離故鄉，而當中的許多人偷渡成功之後，也盼望着迎接困苦的家人來美國一起過更好的生活，來往邊境的人口走私集團就居中牟取暴利。聖安東尼奧國土安全人員拉拉比（Craig Larrabee）表示，美國政府「幾乎每天」都會發現企圖載着非法移民闖過邊境的車輛。

偷渡美國的過程艱苦且昂貴，拉拉比表示，移民通常需要支付8,000至1萬美元的費用，然後才能搭上農用拖車前往聖安東尼奧等邊境樞紐，之後再設法轉乘小型車前往美國各地。在偷渡的路程中，這些移民用高價換取到的條件不一，差異包括是否供水、每人可以喝到多少水，以及是否能夠攜帶自己的手機。

古茲曼（Jose Luis Vásquez Guzmán）就是其中一名逃離貧苦家鄉的移民，他來自墨西哥南部瓦哈卡州（Oaxaca）山區村落塞羅佛得角（Cerro Verde），和表哥洛培茲（Javier Flores López）一起跋涉至美墨邊境，目的是前往他們家人所居住的俄亥俄州，希望在當地找到建築工地或是其它的工作。如今，古茲曼從聖安東尼奧的死亡拖車中倖存下來，人還在醫院接受治療，而洛培茲下落不明。

塞羅佛得角居民約60人，大部分的年輕人都選擇離開，而留下的人依靠用棕梠葉編織草帽、墊子和其它日用品賺取微薄收入，每人每日生活費不到2美元，在當地附近經營雜貨店的店主說：

「人們不得不離開這裡...這裡的生活很艱難，大家沒有任何多的資源，只能過一天算一天。」

洛培茲其實不是第一次冒險穿越美墨邊境，他在多年前就離開塞羅佛得角、到俄亥俄州打工，今年短暫偷渡回墨西哥看望家中妻兒，而在離開時，表弟古茲曼跟着他走。雖然當地人都知道偷渡美國的風險巨大，但每年都有無數人在走私者的協助下安全越境，已經抵達美國者也會寄錢給中南美洲的家人支付偷渡費用，因此非法移民仍絡繹不絕。洛培茲還待在家鄉的另一名錶弟埃南德斯（López Hernández）表示：

「偷渡有很多風險，但對於那些幸運的人來說，財富就在那裡，能夠工作、謀生。」

在得知古茲曼搭上了死亡拖車之後，洛培茲的家人悲觀認爲，洛培茲也在車上，但目前仍在等候當局確認。

聖安東尼奧當地居民獻花哀悼死者。 圖／美聯社

一名13歲的瓜地馬拉男童死於拖車熱死事件，他在家鄉的家人手舉他的照片悼念。 圖／路透社

聖安東尼奧距離美墨邊境僅240公里左右，位於交通要道上，經過聖安東尼奧的10號州際公路連接西岸的洛杉磯和東岸的佛羅里達州，而從美墨拉雷多邊境口岸向北通往明尼蘇達州的35號州際公路同樣會經過聖安東尼奧。因此多年來，聖安東尼奧除了是美國重要貨運通道外，也成爲許多非法移民和人口走私販賣的取道之地，過去就不只一次發生相關的死亡意外。

例如2017年，在一輛停在當地沃爾瑪超市停車場的卡車內，當局發現10具移民遺體；2003 年，亦有19名移民在聖安東尼奧死於一輛悶熱的卡車中。而在移民抵達美國之前，偷渡之旅同樣充滿危險，像是去年12月，一輛聯結車在墨西哥南部高速公路翻覆，車上50多名欲前往邊境的移民死亡；而在去年10月，墨西哥當局也在邊境附近的一個軍事檢查哨發現有652名移民擠在6輛拖車中。

美墨邊境移民偷渡問題長期未解，前總統川普曾提出的「蓋牆」阻絕墨西哥移民，相關的管制和入籍政策也收緊，其中「移民保護協議」（Migrant Protection Protocols）因要求申請美國庇護者在等待覈準期間，不得待在美國，而被俗稱爲「留在墨西哥」政策，數萬無證移民，無論國籍，都因此被送往墨西哥安置。

拜登上臺之後對待移民的態度較爲寬鬆，不過邊境檢查措施仍然嚴格，與墨西哥接壤的德州政府也力主嚴格查緝偷渡。在6月這起貨櫃熱死事件後，拜登表示痛心，併發出聲明：「剝削弱勢族羣以牟利是可恥的，利用悲劇在政治上譁衆取寵同樣不可取，我的政府將繼續盡一切努力，禁止人口走私和販運者利用那些想要通過邊境口岸的人。」

聖安東尼奧居民赴現場哀悼死者後離去。 圖／美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