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后的趙麗穎,一種“媽感”很重的美

趙麗穎憑藉《第二十條》拿下百花獎女配,不意外,但仍然覺得驚喜。

電影裡,她演一位聾啞媽媽郝秀萍,帶着五歲的殘障女兒。

她一出場,電影有了深厚的生命力。

丈夫王永強爲了給女兒治病,借了村裡村霸的錢,卻迎來了半年的暴力討債。

村霸不僅毆打侮辱王永強,還看上了他殘障卻貌美的妻子,並多次實施強姦。

趙麗穎演出了野草的質感,用嘔啞的聲音絕望的質問着無能的丈夫。她不會說話,那不停比劃着的手,一雙急切渴望被理解的眼睛,就這麼透過苦難,望了過來,擊中你的心。

趙麗穎今年36歲,早已做了媽媽,所以她演一位五歲女孩的媽媽,有讓人相信的力量。

丈夫用刀刺死了村霸,破碎絕望之外,她必須有份爲母則剛的堅強。

女兒不見了後,往日溫馴的她像一頭發了瘋的困獸,用盡全身的力氣爬上天台,試圖用自己的命,給丈夫和女兒求得一份生機,小小身體裡爆發出倔強與生命力。

很多人擔心,她太漂亮了,能否駕馭得了一個這麼底層而沉重的母親角色?

她給出的答案是,“我可以”。

我愛看偶像劇,其中不乏單親媽媽的故事,但很多內娛小花演媽,壓根不像,從她們身上看不到女性的真實處境。

這種不像,和年齡無關。

蔣雯麗23歲,就在《霸王別姬》裡演小豆子的娘“豔紅“。

豔紅是個妓女,走路大開大敞,領口微微扯開,區別於良家婦女,她的站或坐都不成體統。影片裡這段戲有點黑白質感,豔紅頭上那朵粉花,和大紅色手絹,仍襯得她豔麗。

她的母性是天然的。

第一次出場是在街上,她牽着兒子小豆子,有一個男人攔住了她喊豔紅。

她先是習慣性嫵媚一笑,然後被那個男人摸臉,拽住了手臂,接着她非常潑辣地當胸一搡,把對方推得後退了幾步。

整個過程,她的右手一直護着身邊的孩子。

豔紅是風塵女子 ,遇到男人招呼習慣性地笑,是妓女的職業表現。

而護着孩子的身體語言,以及當着孩子面狠狠一推的憤怒,是當媽的動作和心理。

混跡泥潭的妓女和堅強的母親,兩重身份的重疊,還真沒有比她演的更好的了。

那時候,蔣雯麗才上大三,剛剛23歲。

還有那經典一跪。

爲了給小豆子求個活路,她把他送去戲班。戲班班主發現孩子是“六指”,拒絕收留。

蔣雯麗苦苦哀求,見班主拿喬,索性柔柔一跪,說,“您只要收下他,怎麼着都成啊”。

半側着身子,露出一截雪白細長的脖頸,眼神跟鉤子一樣。這一跪,有勾引,有強求,更有豁出去的破釜沉舟。

最後下定決心用一把刀生生切掉孩子的第六指,孩子懵了,她拿着刀也呆坐當場,手止不住的抖。

心裡怎麼不疼呢?但還是狠下心,給兒子披了件棉衣,就消失在了漫天風雪裡頭。

母愛、無奈、卑微、決絕、不捨,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絲絲入扣,層層疊疊。

蔣雯麗的出場僅僅只有7分鐘,宣傳海報上甚至沒有她的名字,她卻靠這7分鐘封神,一舉成名。

我想到《小姨多鶴》,孫儷在劇中也是三個孩子的母親,當時27歲。

她那時候太美了,演繹的多鶴清純,易碎,但又十足的堅強隱忍。

故事有一絲傳奇色彩。抗戰結束後,日本女孩竹內多鶴萬幸被東北一戶人家所救,因爲那家兒媳無法生育,她爲了報答恩情便作爲“生育工具”融入了這家人。

孩子出生後,她成了他們的小姨。

她勤勞而樸實,盡心盡力的照顧着孩子們,用那麼清純的一張臉,散發着母性的光輝。

我折服於多鶴的生命力。她身份尷尬,地位特殊,她非妻非妾的在一個畸形而奇怪的家庭中生活了20多年。

她裝了十幾年的啞巴,敲礦石、送酒糟、拉煤車,用嬌柔的肩膀揹負着一個家庭的重擔。她的人生已經不是一個“苦”字可以形容,而面對磨難,她始終從容。

她像一朵開在冬季的水仙,在冷冽寒風,白雪枯木裡,美得越發生動。

我們很容易從母親身上,看到一種堅韌向上的生命力。

《我的阿勒泰》裡的託肯,是真正能在顛簸的日子裡,活出閃亮的女性!

她有一兒一女,純真卻強大。

託肯出場的時候很悲情,丈夫酗酒,拖着她去籤賬單,不聽她勸阻,醉酒後騎車,凍死在路邊。

有場戲特別讓人心疼,她和巴太訴說着委屈,哭得滿臉是淚,手上卻還沒放下鍋鏟,因爲一大家子吃飯得靠她。

後來她遇到朝歌,那個男人對她好,會給常年勞作的她買護手霜,奉上簡單的浪漫。

她那種“死了老公的美”慢慢釋放出來。

她想改嫁,但家裡人都嫌她丟人。尤其是公公,堅持認爲她改嫁可以,孩子必須留下。

託肯不願放下孩子,改嫁的事便一直拖着。

其實她把孩子照顧的很好。兒子讀書,會說普通話,小女兒被她養護的白白淨淨,精緻像洋娃娃。

她出去參加婚禮,孩子交給公公只一天,小女兒白淨的臉就被燙了個疤,她抱着女兒哭,“不是說會照顧好孩子嗎?”

她是坦蕩而溫暖的母親,自己在瑣事和矛盾裡掙扎着,肉眼可見一個爛攤子,卻依舊擁有愛的能力,給孩子的愛一分沒少。

《微暗之火》裡的南雅(童瑤 飾),一個美麗優雅的女人,也是一位隱忍剛強的母親。

爲了生病的女兒宛灣,她一直忍受丈夫的家暴,一次次從一堆有腐蝕性的爛泥中站起來,去應戰,去堅強。

劇中有一名場面,她被全鎮人誤會和丈夫的堂哥有染,被拽在地上毆打,撕掉衣服,她的第一反應是讓人趕緊抱走她的女兒,遠離這是非之地。

事情過後,她在大冬天跳進河裡游泳,在冰冷的水中,她找回理智,放下仇恨,她說,“恨有用嗎?我也想殺人,但我還有宛灣”。

生活在苦難中的媽媽,是一扇隨時可能會碎,但被膠粘住絕不會掉落碎片的窗戶。

《下一站,幸福》裡的安以軒也一樣,身爲單親媽媽,一直獨立堅定,有種溫柔安靜的力量感。

帶着個有糖尿病的病孩子,卻從沒抱怨過,用盡自己的生活智慧,把孩子照顧的很好,也教的很好。

她是偶像劇中少見的內核如此強大的女性,哪怕身陷泥沼,也永遠能夠自救。

生活的重量在這些母親瘦弱的肩膀上,像大山,但她們卻能活成懸崖邊,石頭縫裡,最不起眼卻依然怒放的野花。

很多人覺得“媽味”意味着不再少女,意味着老去,意味着心態和外在向着不美好轉變。

不是的,這是人生另一層次的美的可能。

電影《男人四十》是梅豔芳“媽味”最重的角色。她飾演兩個孩子的媽媽,卻也是我眼中她最有女人味,最漂亮的角色。

一種憂憂愁愁,成熟的內斂的美。

梅豔芳瘦瘦的,繃着身子,收起所有的剛烈,頭髮隨意盤起,碎髮濺了一臉,專心致志打掃,熨衣服,做飯。

每一秒看起來都平靜,剋制。

和丈夫婚姻生活過了20年,人在柴米油鹽裡輾轉騰挪,雖有不快,卻仍然能在某些時刻,和他共同吟一首蘇軾的《前赤壁賦》,不失爲一種浪漫。

這是一種明珠暗藏的美,是從生命內部射出的光芒。是平淡背後有深情,漠然背後有堅持,雞毛蒜皮背後亦有高貴。

“媽”是無限可能的詞語。今天這篇文章,並非帶大家沉浸在“偉大母愛”的敘事層面,更想傳遞的是母親身份下,那耀眼的生命力。

她們是母親,更是女性本身。

所以,無需在意好事者對你發出的“婦女感”“媽味”的嘲笑,把“媽感”當作美麗的形容詞來看待吧,那是在告訴你,“恭喜你,你擁有了另一層的美”。

別執着於“去除媽味”,去執着於“做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