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慶,一直很“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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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曉慶,一直很“嫩”

文/阿謹

來源:十點讀書會(ID:sdclass)

第六屆茅盾文學獎的獲得者柳建偉“一直非常虔誠地相信”:

劉曉慶所贏得的巨大聲譽,不單單是因爲她對電影的貢獻,更重要的是因爲她塑造出了“劉曉慶”這樣一個人,一個不可重複的、具有強烈個性和典型性的女人。

柳建偉給出這樣的評價,不僅因爲她是央視春晚第一個女主持人,第一個寫自傳的女明星,影視劇裡第一個連續三年,且這一紀錄至今都未被打破的金雞獎影后;

還因爲她是建國後第一個敢演吻戲、敢公開離婚的公衆人物,第一個因爲稅務問題,走進監獄的女明星,第一個在年過七旬還要執着地重返二八年華的老牌女演員。

一個擁有豐功偉績的開山者,本可以享受一呼百應的最高禮遇,但當這樣的先鋒人物,在離經叛道的路上迅猛狂飆,超脫於時代的侷限時,她的存在,本身就成爲了一個不可複製的傳奇。

時至今日,劉曉慶的人生,仍然是一個不可複製的“孤本”,屬於她的傳奇還遠遠沒有結束。

01

衰老,也可以很偉大

在綜藝《一路繁花》裡,63歲的蔡明低血糖,65歲的倪萍需人攙扶,67歲的向太被束縛在輪椅上,惟74歲的劉曉慶在海拔2690米的瀘沽湖,不僅一路飛奔,還甩掉了身後的95後。

不僅體力驚人,她的好胃口更是讓她一口氣吃掉了一整條魚。

節目中,李小冉多次掉臉嗆懟劉曉慶,但她情緒穩定不黑臉,吃飽睡足之後,轉身就去挑戰了4000米的高空跳傘。

網友無比膜拜“慶奶”蓬勃不息的生命力:“70 多歲的劉曉慶日常打雞血,20多歲的我打的是雞瘟!”

不久前,張棪琰在直播裡隱晦暗示,劉曉慶有八個男友。

這樣的爆料即使未得到證實,也足以斬斷一個公衆人物的事業命脈。

但發生在劉曉慶的身上,一切似乎合乎情理:

“七十多歲,正是談情說愛的年齡”。

“8個男朋友咋了,只是一個星期不重樣罷了”。

網友對“慶奶”的“縱容”的原因之一,是從她熱烈鮮活的生命力中看到:原來,衰老也可以很偉大。

扭轉了當代人對70歲認知的劉曉慶,似乎不像是從上世紀五十年代走來的人,也好像從未被束縛在一個特定的時代語境裡。

她的人生沒有所謂的上半場和下半場,永遠是正在進行時,哪怕經歷了牢獄之災,再歸來依舊神采奕奕地洶涌向前。

去年年初,劉曉慶加入直播大軍,解鎖賣貨技能。

不僅直播,她還定期更新自己的社交帳號,分享時尚照片,輸出“大女人”金句。

當中年女演員還深陷在角色困境中奮力突圍時,年過半百的劉曉慶在看過烏爾善的《封神》後自信宣稱:自己可以演電影中的“妲己”。

即便成爲不了妖媚惑主的妲己,劉曉慶也不因年齡而框定自己的角色選擇權。

50多歲時,她在《隋唐英雄》裡演少女歐陽飛燕;60多時,她在《我有一個夢》裡演少女孕婦;古稀之年,她出現在網絡電影《冰雪狙擊》中,再演青春靚麗的少女。

外界覺得劉曉慶倒反天罡,賜號“丫頭教教主”,可劉曉慶不以爲然:“我在很小的時候就演過老年慈禧,那時候怎麼沒有人說我那麼小就‘裝老’,結果我稍微演年紀小一點的,就說我裝嫩,我覺得這個觀點,是非常不正確的”。

外界的批判不無道理,劉曉慶的反駁也存在漏洞,但對於一個難以用常規界定的人來說,那些約定成俗的清規戒律,從不是一把可以規範她出格言行的標尺,而她大起大落的人生,也絕非大鳴大放的言論可以輕易定義。

在劉曉慶看來,她的人生就像一盤圍棋,每一顆棋子都自有它的功能,無論是成就她的,還是顛覆她的,最終都相輔相成,形成了今天的劉曉慶。

02

“曉慶時代”

劉曉慶的人生,是從一個“老弱病殘”的家裡開始的。

父親腿殘疾,母親冠心病,妹妹自小體弱多病,而她自己,也是撿來的。

父母良善,從未苛待劉曉慶,但她還是從小就學會了吃苦,並將這樣的品質內化成一種本領,注入了她的演藝生涯裡。

試戲《南海長城》時,她直接從十米高的甲板上跳了下去;《神秘的大佛》是建國後第一部武打劇,爲了展現“夢婕”的武力值,她毫不猶豫地從3米高的牆頭,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堅硬鋥亮的青石板上;復仇神劇《火鳳凰》裡,劉曉慶一人分飾7角,承包了全劇90%的戲份。

拍攝《小花》時,有一場戲,何翠姑要跪行上山,但那一天,劉曉慶忘了給“何翠姑”戴護膝。

途徑的黃山石階都留下了何翠姑鮮紅的血印,而劉曉慶的膝蓋在拍攝結束後,也早已血肉模糊。

這一片段,成爲了這部影片裡的一個名場面。

而作爲一部“報曉中國電影春天”的作品,《小花》斬獲了第三屆百花獎4項大獎,劉曉慶雖沒有以“何翠姑”的身份獲得任何殊榮,但憑藉《瞧這一家子》裡的“張嵐”,她也如願拿下了那一屆百花獎最佳女配角的榮譽。

那個年代的百花獎,需要影迷們購買《大衆電影》雜誌才能獲得一票的投票權,之後將自己的票寄到出版社,由出版社彙總頒獎。

這樣民選出的百花獎,其含金量不言而喻。

而劉曉慶,憑藉多部經典的影視作品,先後五次成爲了“百花獎”得主,屬於她的“曉慶時代”,也在人心所向中,拉開了序幕。

1983年,李翰祥欽點她出演《垂簾聽政》,因爲這部影片,她第一次被提名金像獎最佳女主角,也成了第一個與香港合拍電影的內地女演員。

也是在這一年,劉曉慶身着桃紅色上衣,搭配黑色傘裙,腳踩一雙白色高跟鞋,以第一個央視春晚女主持人的身份,蓬勃靚麗地走上了首屆春晚的舞臺。

春晚過後,女性們紛紛走進影樓,身着“曉慶裝”同款,拍照留念,定格了一個羣體在特定時代下的美麗倩影。

只是,如此大的名氣,並沒有改變劉曉慶入不敷出的生活窘境。

當時的劉曉慶,每月工資有50元,這對於普通人來說是一筆不菲的收入,但對於需要高檔禮服、精緻妝發來點綴的女演員,實在杯水車薪。

最刺痛她的一件事,是拍攝《火燒圓明園》時。

香港工作人員推來的餐車上,是大魚大肉和香噴噴的白米飯,而內地演員的餐食卻裝在一個塑料袋裡:兩個饅頭,一根粉腸,一個黑鹹菜。

“我是四川人,吃不慣饅頭,時常在拍攝現場餓得頭髮昏”。

忍無可忍的劉曉慶,向劇務討要米飯和魚肉。

“可是他不給……本來要飯要菜就已經丟盡了臉面,再遭到拒絕,眼淚一直在眼眶裡打轉”,她把飯碗一扔,失聲痛哭。

聞訊趕來的製片主任,當場解決了她的飲食問題,但倔強的劉曉慶不肯吃獨食:“我一個人吃不行,要內地所有工作人員都吃”。

儘管一抒心中塊壘,但她仍氣憤不已:“去你媽的電影明星!真他媽沒勁透了!”

或許從那個時候開始,劉曉慶對金錢的渴望,漸漸超過了對名氣的追逐。

03

“億萬富姐”

1983年,劉曉慶開始“走穴“演出,一場150元,最多的時候,她一個月演出了150多場。

靠“走穴”一夜暴富的劉曉慶,很快成爲了當時極少數的“萬元戶”,這也爲她拔地而起的帝國商業大廈,壘起了第一塊磚石。

1990年,劉曉慶在上海買下大量地皮,開始進軍房地產。

後隨着上海的國際化,她的商業版圖從房地產跨越到食品、飲料、服裝、美容、設計等不同領域,她名下更是坐擁26家公司。

她將自己下海經商的歷程,記錄在她的第二本自傳《我的自白錄——從電影明星到億萬富姐兒》。

這本自傳僅憑標題,在競價拍賣中就拍出了108萬的高價,她也成爲了建國後第一個版稅過百萬的女作家。

實現了財富自由的劉曉慶,並沒有因此撤出演員這條賽道。

1996年,她以製片人的身份,投資並主演了《火燒阿房宮》。

劇中的劉曉慶一人扮演燕國公主夷佶、客棧老闆娘任姜、劍客徐夫人3個角色,再次讓億萬觀衆見證了她非凡的表演功力和百變的傾國芳姿。

更令人驚歎的是,她僅憑“劉曉慶”這個名字,就讓《火燒阿房宮 》在沒有一寸膠片問世的情況下,“發行”達到了近5000萬元。

鉅額的財富,迅速壘疊成一座金山,劉曉慶也因此連續兩次出現在福布斯中國富豪榜上的女演員。

她形容當時的自己,“就像在一條空曠的高速公路上開車,只要你會開車,就可以隨便開,而且到處都是停車場,根本沒人停……”

家喻戶曉的名聲,堆山積海的財富,讓劉曉慶本就桀驁不馴的人生,開始呈現出了“囂張”的側面。

被問及誰是中國最好的女演員時,她毫不謙虛地回答:“是我”。

她自稱“億萬富姐”,還在她的第一部自傳《我的路》裡,大肆宣揚個人奮鬥主義。

那句廣爲流傳的“做人難,做女人難,做名女人更難,做單身的名女人,難乎其難”,就出自於《我的路》。

不僅如此,她明知離婚這件事在當時保守的世俗下會掀起軒然大波,但還是不顧輿論的譴責,公開了與丈夫離婚的消息;

她明知接拍吻戲或尺度較大的戲碼會被指摘謾罵,可她仍然不顧流言非議,拍攝了大膽前衛的《原野》、《春桃》,還有《無情的情人》……

毀大於譽的情勢下,她的億萬家財也潛滋暗長成一個不容忽視的隱患,正在醞釀一場山呼海嘯般的巨大風暴。

04

被捕入獄

2002年的夏天,因涉嫌偷漏稅,劉曉慶被依法逮捕。

成爲階下囚的日子裡,曾經的“億萬富姐”不僅要縫背面,做粗活,她的一舉一動也被記錄在了天花板上的攝像頭裡……

但劉曉慶沒有心思在這巨大的落差裡悲痛懊悔,她只關心一件事:“自己會不會死?”

當得到了不會被槍斃的結果後,深陷牢獄的劉曉慶開始了起死回生的計劃。

爲了維繫健康和身材,她每天6點起牀,散步8000步,洗冷水澡,喝玉米粥。

爲了保持精神上的探索欲和藝術上的創作才華,她背英文單詞,閱讀大量書籍,定期給看守所投稿,還給同監室的人編排集體舞……

強者從不抱怨環境,422天的牢獄生涯可以限制她的自由,卻無法圍困劉曉慶旺盛的生命力。

她甚至還感謝這場強行暫停她高速運轉人生的風波:

“因爲我從來沒有時間這樣休息,每一天都在奔波,一想起來好多時間都在攝影棚度過,所以到那裡我就跑步啊,呼吸新鮮空氣……而且還躲過了非典……出來以後去檢查身體,結果比過去還好了……”

據說卓偉在劉曉慶家對面的別墅裡蹲了整整10天,但卻沒有如預期那般拍到她狼狽不堪的一面。

她的首張出獄照片,還被封面雜誌評爲“容貌不改,神采依舊”。

而劉曉慶能從這場風波中全身而退,離不開一個人爲她奔走紓困。

這個人就是拍攝《芙蓉鎮》時,與劉曉慶因戲生情的姜文。

有一次,姜文因拍攝手法與導演發生了爭執,劉曉慶沒有勸慰他要收斂脾性,反而鼓勵才華斐然的姜文去做導演。

但姜文覺得自己沒經驗,要先去國外學習10年。

劉曉慶立刻否定:“導演是一個越年輕越好的職業,你現在就選題材,我幫你拉資金。”

她拉來的第一筆投資就是100萬美金,但拍到一半,資金告罄。

因生意遇冷,彼時的劉曉慶資產所剩無幾,但她還是拿出僅有的生活費和妹妹的存摺,後又東拼西借湊齊了資金,才助力姜文拍完了電影。

這部電影,就是爲姜文狂攬金馬獎6個獎項,並被《時代週刊》評爲“九五年度全世界十大最佳電影”之首的《陽光燦爛的日子》。

憑藉這部影片,姜文一戰成名。

後來在做客“金星秀”時,劉曉慶形容自己在戀愛關係裡是“水”:“男人在低處,我將他們推起,等到他們來到高處,我便散去。”

如她所言,在姜文登頂人生巔峰時,這段長達6年的情感關係,也走到了終點。

直至那場稅務風波席捲了劉曉慶的人生,失聯了多年的兩人才重新恢復聯繫。

姜文第一時間趕到她的家裡,安撫她的家人,並託人轉告劉曉慶:“你一定要堅持住”。

他從北京聘請了四名資深的律師,爲她的案子四處奔走,並最終爲昔日的愛人爭取到重獲自由的機會。

被保釋出獄後,劉曉慶登門拜訪,向姜文深深地鞠躬3次。

但姜文卻說:“她對我仗義,是我欠她。”

冥冥之中,她與姜文形成了互爲因果的關係,她成就了他,他也在她遭遇重大人生危機時,成爲了一條載她渡過劫波的船隻。

當姜文安全地將她送上岸時,已年過半百的劉曉慶並沒打算就此鳴金收兵,她蟄伏在橫店,尋找並等待着一個東山再起的契機。

05

劉曉慶的後時代

劉曉慶出生時,患上過嚴重的肺結核,後在家人的精心呵護下,她竟奇蹟般地活了下來。

上幼兒園時,有一次園裡樓房倒塌,許多小朋友的生命被掩埋在了廢墟之下,但劉曉慶卻因爲偷跑到院子裡玩耍兒,僥倖躲過了一劫。

升入小學後,劉曉慶上放學總要經過一段山路。

有一次,她不小心踩空,掉下了懸崖,千鈞一髮之際,她抓住從山體上凸出來的一塊岩石,才戰戰兢兢地撿回一條命。

幾經生死的劉曉慶,深刻地領悟到了生命的真諦:“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所以那次稅務風波於她而言,“只要不槍斃我,再放出去又是一條好漢。”

從前她是一手遮天的“西太后”時,鞏俐給她當“丫鬟”,陳道明在她面前爲子稱臣,但當“喧囂的往事如煙,隨風而逝,已經是翻過去的一頁”時,年過半百的劉曉慶也可以放下身段,在《永樂英雄兒女》裡給劉濤當“丫鬟”。

“沒有靠山,成爲自己的山,失去了天下,再打天下”。

所以重返名利場,光環悉數褪盡的劉曉慶不挑角色,不談辛苦,她長期駐紮在橫店,從跑龍套到給演員走位配戲,哪怕一天只有50塊錢,只有一句臺詞,她也要重新打撈起自己的人生。

“如果一個女人不能嫁到錢,嫁到權,嫁到導演,我也是一個範本”。

從前被批判的狂妄之語,如今神奇地呼應了時代的脈搏,成了警世良言。

無形之中,胡玉音、武則天等劫後重生的角色,與其本尊劉曉慶之間的大壩,被滾滾涌來的時代大河徹底沖垮,而這些曾生不逢時的角色,成爲了新的註解,詮釋着劉曉慶的後時代人生。

2013年,劉曉慶和等了她十多年的富商王曉玉,在舊金山市政廳完成了登記。

登記前,工作人員要按照美國的習俗,在她的名字前冠以夫姓,劉曉慶當場拒絕:“不想有一天我拿奧斯卡獎時,名字不是劉曉慶,而是王曉慶。”

這世上的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定義她生命的主體意識,更撼動不了她積極入世的堅定信念。

所以後時代人生裡,她演舞臺劇,登上《男人裝》的雜誌封面,參演了40多部影視劇和20多部綜藝,還4次問鼎終身成就獎。

金庸說,人生就是大鬧一場,然後,悄然離去。

劉曉慶偏不,她偏要一邊轟轟烈烈地大鬧,一邊“張牙舞爪”地老去。

有這樣的生命力和意志力,或許有一天,劉曉慶真的可以步履穩健地,登上奧斯卡的領獎臺。

*作者:春風十里。本文首發於十點讀書會(ID:sdclass)。圖源網絡,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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