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叔七嬸來了

入冬後,十二月中旬,一天中午,七叔七嬸來了,是來大安給七叔看病。

先到大哥家,是大哥告訴我的,下班直接到大哥家,看望久別的二位老人。

自從六四年春,剛復員時,回老家大圍子探望叔叔嬸子及鄉親們,打那以後再沒回故鄉,一晃已經十三年了。

見到七叔七嬸感到格外親切,詢問七叔病情後,又敘談了很多家庭生活狀況,一直守候到八點多才回家。

看到七叔消瘦的身影,已大不如前了。

在回家路上,不禁回想起建國初,五四年我十五歲高小畢業,插互助組時期,我回鄉務農的往事。

是七叔,五叔又耐心又嚴格,手把手地教我,學會了很多莊稼院的農活,使我受益多多。

又聯想起那時國家號召“發展生產,發家致富”。

父親和叔叔們響應號召,除把地侍弄好,就貪黑起早地搞副業一一熬鹽熬鹼。

五一年秋就拴(買)上了膠輪車,在全屯首先富起來了。

七叔和父親經常去縣城拉腳的情景,歷歷在目。

四匹拉車健壯的高頭駿馬,尤其駕轅的高大的棗紅馬,總是揚脖昂首,顯得膠輪車分外精神。

每匹馬頭上都配帶着鮮豔的腦門,馬脖上繫着銅串鈴,馬背上披着五顏六色的彩布。連趕車的大鞭杆上都拴着彩布,整掛大車光彩照人。

車後,下方還掛着大咕咚,車走起來就會發出嗵嗵洪亮悅耳地響聲。

車跑起來,大咕咚響聲就更快,更大了,一傳多遠,彷彿在爲膠輪車奏樂。

毎當這時鄉親們,往往會發出羨慕的讚歎聲:聽!老武家膠輪車回來了。

七叔端坐在膠輪車左前方趕車的位置上,手握大鞭,不停地舞動着。儼然如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指揮若定,瀟灑自如,是何等威風!

轉瞬間就是二十多年,時年56歲的七叔,好像大好的年華過去了,按說56歲正是老當益壯,年富力強之時。

但七叔體質較弱,須很好將養恢復,才能再創輝煌。

第二天,早早來到大哥家,我們和七嬸一同陪七叔去縣醫院看病。

經診斷確診爲慢性胃炎。一發作就疼痛難忍,是積勞成疾所致。渾身虛脫乏力,須住院治療。

七叔住院後,每天下班都和大哥不約而同地來到七叔病榻前看望。

看到七叔病情逐漸好轉,一天天好起來,我們也跟着喜形於色,才放心了。

在七叔住院期間,我突發異想,今年養的豬不賣了。這些年來養的幾口肥豬都給人家了,今年這口豬殺了,讓全家改善一下生活,不能總是苛刻自己。

正好讓七叔七嬸也好補補身體,稍盡侄子侄媳一點孝心。

和妻商量,妻欣然同意,說:“那就殺,正好天冷了,豬肉也能凍住了。”

於是,就去岳父家,和老人商定好,星期天早上帶侵刀來給殺豬。

星期天到了,一早就燒了一鍋開水,預備給豬褪毛用。

等岳父來了,在左鄰右舍的幫助下,很順利的把豬抓住,綁上了。

特意用老式大秤量一下,毛重一百九十八斤,去掉豬底子份量,喂八個多月,平均每月能長二十多斤,比以前養的兩口豬長的快了很多,很知足。

隨即把豬擡到桌上,豬知道它的厄運到了,發出瘮人的嚎叫聲!

岳父小聲唸叨:豬羊一刀菜,今年死了,過年再回來。

岳父殺豬,我用盆接血,殺完豬褪完毛,把白條豬又擡到桌上,用刀刮,用水沖刷乾淨就開膛。

諸如摘腸子,灌血腸,倒肚子等,都以岳父爲主,我打下手,做輔助工作。

忙碌了一小天,總算幹完了。心想讓岳父受累了,問:“爹,累夠嗆吧?”

岳父說:“不累,幹這點活能累着嗎。”

老人畢竟已經六十九歲了,但身體素質好,幹啥活也不打怵,不服輸。

雲秋早已忙碌着刷鍋燒水烀豬肉,烀血腸,燴酸菜了。

昨天就已通知各家親屬來家吃豬肉,親屬們陸續的都來了,高興地歡聚在一起。我熱情地拿煙,沏茶招待大家。

午後三點多鐘開飯,大家頻頻舉杯敬酒,盡情地吃喝着,熱烈的暢談着。

爲殺豬又做一把東道主,感到很欣慰。

殺豬的事已經告訴七叔七嬸了,說晚上我去送飯,眼看要到四點了,冬天天短,天很快就要黑了。

我怕去晚了,讓兩位老人捱餓,就小聲和雲秋說:“你去醫院送飯吧,我陪大夥脫離不開了。”

妻拿的很全,用大號飯盒裝了一下肉、血腸、心、肝等,還夾了點燴的酸菜,用小盆裝上大米飯,又帶的醬油,拎着兜就去了。

聽雲秋回來說:“一飯盒肉,七嬸沒吃多少,都讓七叔吃了,七叔吃的可香了。”

我說:“這是苦日子熬的。家裡一大幫孩子,武國,武振結婚出去過了,還有八口人,主要勞力就七叔一人。

閨女小子裡頂多能有兩個大點的幫着幹活,就算是三個勞力,日子也不好過,一個勞動日只勾幾角錢。

要不,七叔哪能熬苛這樣。既然七叔吃的香,明晚再送,以後天天送飯,反正殺豬了,肉有的是。”

次日,剛吃完午飯,七嬸來了。

我笑着說:“正好七嬸來了,我剛要去醫院送信,晚上別訂飯了,晚上下班我去送飯,殺豬了,好好改善改善。”

七嬸說:“我就是爲這事來的,晚上可千萬別送飯了,你七叔昨晚吃着了,肚子有點不合乎,本來胃就不好,若吃壞了可咋整。”

聽了七嬸的話,就沒敢再去送飯,怕出現閃失,反美不美了。

過後回想起來很後悔,當時咋就沒好好想想,應該細水長流,每天都少送點肉,給七叔補補,少吃,控制吃不會吃壞的。

七叔住了10天院,病情大有好轉,捨不得再花錢了,就張羅出院,在醫院同意下,就辦理了出院手續。

看七叔病好了,臉上有火色了,我們都很高興。

回家時,我們哥倆一直把七叔七嬸送到公共汽車上,很留戀的相互招手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