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深魚就大”：網約車的政企協同“放”“管”平衡木

15年前，網約車伴隨着智能手機應用的普及進入大衆視野，在此後發展律動中，融資、燒錢、併購、數據、聚合……無數話題呼嘯而過，整個產業則在顛簸中踏上高質量發展的軌道。

從多地最新動作來看，網約車行業演進又在迎來一個關鍵節點——政企協同新範式。在此模式下，政府主導規則制定、行業協會監督指導、網約車企業落實承運責任，而聚合平臺承擔起“技術搭檔”和“生態質量牽引者”的角色。

從本質來看，這可以視爲一種與淘寶、美團等類似的細分模式。新模式牽引下，網約車行業加速嬗變爲一個活力與合規並舉，水深魚大的新生態。不過，異地推廣等新問題也被一些受訪專家所提醒，昭示出這個行業內政企協同新範式下，“放”與“管”天平的平衡術。

政企協同樣本

杭州，這座在誕生科技“六小龍”的城市，也是網約車邁向政企協同的典型樣本。

多年前，打車難一度給以旅遊著稱的杭州蒙塵。見招拆招之下，杭州成爲第一個認可網約車合法地位的省會城市，吸引了大批網約車平臺企業進入。不過，中小平臺如何獲客、如何高效運營，又成爲新課題。隨着高德地圖進入市場，網約車聚合模式應聲而起，一衆中小企業免去了自建平臺的複雜過程，既無需巨大的技術投入，也不用擔心用戶來源，從而可以僅專注在運力端的運維。

這種模式與淘寶、美團模式有異曲同工之處——聚合平臺搭建“商城”，網約車平臺成爲入駐商戶，共同爲萬億元級出行市場提供服務。

目前，杭州有近30家中小企業接入高德。多元平臺入駐會否引發市場失序呢？從運行結果來看，網約車合規率（車證、人證、平臺證三證齊全）指標長期高於99%。

核心原因就在於主管部門與平臺企業的政企協同、共享共治。2021年，杭州交通運輸管理服務部門召集高德等平臺，會商政企協同聯動機制。聚合平臺審查入駐商戶合法性，扮演起把關口、考覈服務質量和推進行業秩序的角色。

張柱庭是中國交通運輸協會法治工作委員會會長、交通運輸部管理幹部學院法學教授。他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電子商務法律法規確定的基本制度有兩個方面，一是國家推動電子商務在國民經濟各個領域的應用，支持電子商務與各產業融合發展；二是國家建立符合電子商務特點的協同管理體系，多元主體參與的市場治理體系，只要符合電子商務特點的協同管理體系，都應當予以肯定。網約車市場也不例外。

杭州並非孤例。武漢2023年總計接待遊客3.33億。爲改變特定週期內無序上車的混亂局面，武漢市交通運輸局曾多次前往機場調研，聯合天河機場、高德地圖及當地網約車企業多次踏勘，形成“蓄車池—上客區—生活服務支持”模式的網約車綜合服務區。加上高德打車將乘客上車點能力升級爲個性化、場景化，除了適配的指引方式，網約車綜合服務中心接單的網約車還可以通過道閘快速進入服務區，乘客也可以在休息區通過顯示屏實時查看進場的網約車車牌號。

政府主導規則制定、行業協會監督指導、網約車企業落實承運責任，聚合平臺被定位爲“技術搭檔”和“生態質量的牽引者”，正在成爲出行行業新範式。

“這體現出出行行業變化之快。”深圳大學教授、深圳大學中國交通經濟研究所原所長韓彪對證券時報記者表示，“體現出四個主體有了比較清晰的角色定位，在市場運營過程中，各司其職，而不是相互推諉。網約車行業管理一方面短期還難全面上升到法律規範，另一方面也需要回歸規則，這種新範式就非常好，解決了傳統出行行業放與管的難題，有利於穩定規則的構建。”

示範區探索

3月3日，高德打車聚合平臺正向示範建設啓動會在蕪湖召開，主管部門與聚合平臺、網約車平臺達成共識，通過建立政企協同聯動治理工作機制，探索具有行業示範作用的網約車聚合生態“蕪湖模式”。

實際上，去年濟南、天津等多地都與科技企業深化政企協作，以發揮聚合平臺技術和生態優勢，全面激發本地出行產業鏈的活力與潛能。

網約車行業長期面臨監管與市場活力的矛盾：政府擔心“一放就亂”，企業抱怨“一管就死”。各地相繼啓動建設聚合示範區說明，一個以政企協同爲核心，多方參與、分工明確的出行行業治理新模式正逐步成型。

多地通過共建聚合示範區形成了多方參與的治理新模式，在提升行業監管效率、優化市場資源配置、保障可持續發展等方面都具有重要意義。不僅能夠促進技術創新與傳統出行行業的深度融合，激發服務模式創新，還爲探索新型行業管理體系提供經驗。

從多地實踐來看，聚合示範區不是簡單的流量扶持，而是通過技術+制度雙輪驅動，實現行業治理的精準化。在這個生態中，聚合平臺發揮着激發市場活力和輔助監管的雙重作用，擔任其做好政府幫手的新角色。

高德方面向記者介紹了別具一格的“紅綠燈”策略——給服務優質、富有特色的企業打開發展“綠燈”；也堅決對長期表現不佳、屢錯不改的企業亮起“紅燈”；更以“黃燈”警示相關企業，不斷改進不足之處。這與主管部門的行業治理相向而行。

由此來看，聚合平臺在通過技術手段將監管規則轉化爲可量化的運營指標，倒逼企業提升服務標準，由此，扮演起把關口、考覈服務質量和推進行業秩序的角色。

“聚合平臺相當於在出行鏈中多了一個層級。”韓彪認爲，互聯網大平臺通常自帶品牌、本質向善向上、自律性強。這種模式下，也會爲上下游帶來質量貢獻；同時技術能力、管理水平等層面也都會賦能。

市場競合重塑

連接着用戶和出行企業的聚合平臺，爲出行產業的繁榮發展提供了市場活化劑。一個涵蓋乘客、司機、網約車平臺等多重角色在內的聚合生態也由此形成。

主流判斷認爲，聚合平臺的出現，擡高了小平臺生存空間，打破了出行產業的以往一家獨大的局面。這種制衡力量，對於出行行業良性競爭非常重要。

對於聚合平臺而言，能夠將人工智能、智慧交通等前沿領域技術儲備開放給出行行業，成爲各地出行企業的技術搭檔。同時由聚合平臺來強化引導，可以成爲推動行業健康穩定有序發展的重要力量。

另一方面，中小網約車平臺和超大型平臺之間的技術、獲客能力差距也在近年來被拉平，市場競爭迴歸到出行服務質量本身。這使中小平臺獲得公平競爭機會，逐步走出了“巨頭陰影”。

不過這種新範式中也有一些挑戰需要正視。韓彪舉例說，在向全國推廣的過程中，需要防範以“政企協同”的名義，帶來政府對市場的過度干預。同時，目前協同主要落地在省會城市，而各地行政能力差異較大，因此往二三線城市推廣，還需要一定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