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音樂人裘德:聽我的歌,是最快認識我的方式

原創音樂人裘德:聽我的歌,是最快認識我的方式(來源:潮頭)

文|閆妍

出品|本站科技《潮頭》欄目

「潮頭:“如果說我之前完全不認識你,你會不會不開心?”

裘德:“不會。不認識我的人太多了。”(笑)」

今年5月,第33屆金曲獎入圍名單揭曉,本站音樂人裘德憑藉專輯《最後的水族館》入圍最佳華語男歌手獎,這也是他二次入圍金曲獎。但在大衆知名度上,他仍沒擺脫“不知道”的標籤。

裘德認可,“不那麼紅”是眼下最爲明確的苦惱,但也有一絲的“小確幸”。他認爲,寫歌就是求得自己開心就好,“我的性格太無聊了,可能聽我的歌,是最快認識我的一個方式。” 裘德希望在這個階段,可以儘可能地收攏和聚焦在音樂創作,尋求更爲純粹的出口和共鳴,等待“拐點降臨”的最絕妙時刻。

對於自己身上的矛盾和反差,裘德十分熟捻。“很多人和我說過,見到我本人和聽我的音樂,反差還挺大的。”

他的正面:感性敏感、創作全能、藝術氣息濃厚。樂評人耳帝稱他的音樂,“華麗卻真誠、圖景浮幻卻針法細密、天馬行空給卻用盡全力”。導演麥子則形容,“像德彪西的印象派,總是包裹着很多意向,深海,末日,大的色塊,用音樂描繪畫面”。

但另一面,他的身高超過185,髮尾留了一抹鮮明的紅,“存在感”極強。在音樂創作上,他的眼睛容不下灰色和沙粒。裘德形容自己爲“最討人厭的甲方”,一首歌詞曲可以反覆推敲無數遍,“感覺合作的老師可能會想要‘殺’了我(笑)。”

這個94年出生的大男孩,意氣風發的音樂人、藝術家,在北京漂泊數年後,也發生了很多變化,呈現出一些很難捕捉的複雜與謹慎。“我身邊有太多這樣的朋友,太努力了,太有天分了,但可能最後就是沒結果,或離當初的理想越來越遠。”

見過太多的危機、爭執、疲憊甚至迷失的故事,裘德保持自省,“只有不停的寫下去,才能看見出路和未來。”“身邊很多做獨立音樂的朋友,感覺都比我優秀,只是我運氣比他們好一點,被大家看到了。”

在他看來,未來最難的事情是保持現在的心態。“希望自己10年後還能像現在這樣,我覺得就已經很棒了,但其實有點不太可能,因爲我們總在不斷變化。”

以下爲本站科技《潮頭》欄目採訪原創音樂人裘德節錄:

【自白】

“聽我的歌,是最快認識我的方式”

潮頭:第二次被提名金曲獎是種什麼感覺?

裘德:最真實的感受就是開心。其實能夠入圍就已經很好了,因爲是第二次了,已經超出我的期待。我團隊好像都比我更緊張,她們當天一直在很緊張的盯着直播。

潮頭:那當時你在做什麼?

裘德:那天我在作一首曲子,幹完活發現叫不到車,所以整個宣佈的過程,我是騎着共享單車在路上的那種狀態。

潮頭:如果說我之前完全不認識你,你會不會不開心?

裘德:不會。不認識我的人太多了。

潮頭:你內心希望大家去認識裘德嗎?

裘德:我覺得如果要認識我本人的話,我的性格就太無聊了,可能聽我的歌,這是最快認識我的一個方式。

潮頭:音樂是你的另一種表達?

裘德:我覺得,一個陌生人可能很難看出我的性格到底是怎樣的,但是在我的音樂裡面你可以聽得到。有時候,我其實寫得時候並沒有想很多,只是想說這裡想爽一下,想要釋放一下,所以我的音樂會出現跨度很大的片段,或許這就是我性格中很戲劇性、很鬼馬的一面。但我本人平時是很無聊的,很多人和我說過,見到我本人和聽我的音樂,反差還挺大的。

潮頭:作爲獨立音樂人獲得金曲獎的兩次提名,或許有點“全村的希望”感覺?

裘德:我其實沒想過這些,因爲身邊很多做獨立音樂的朋友,感覺都比我優秀。只是我運氣比他們好一點,被大家看到了。

潮頭:印象裡,獨立音樂人羣體收入整體偏低,目前來看情況有所好轉嗎?

裘德:首先這類音樂的受衆很少,受衆少的話音樂人本身就賺不到錢。我身邊真的有太多很棒的做獨立音樂的朋友,但可能最後就是沒結果,除非家裡很有錢能夠支持,不然很容易就會放棄這條路,去做一些能賺到錢養家餬口的音樂。

潮頭:靠音樂養活不了自己,這樣的事情你見過很多嗎?

裘德:我很多朋友都是這樣。有的運氣稍好一點,可能他曾經做出過一首好歌,好像能夠賺到些錢了,我們以爲他(音樂生涯)終於開始了,但那之後來找到他的合作,都會要求他去寫類似風格的音樂,他又不得不去,慢慢下來就沒時間去做自己的東西,離開始的理想越走越遠。

潮頭:這種感覺是不是“始於熱愛,忠於現實”?

裘德:對,包括我也是一腔熱血的來北京,然後發現現實還是挺冷酷的,我們的音樂類型沒有人在聽,連養活自己都很不容易。當時一起來北京的朋友,很少還在堅持了。留下的人,多數的生活也非常辛苦,一邊要發些自己的作品,一邊爲了養家餬口去寫能賺到錢的歌。

潮頭:你在走這條路的時候,有沒有想要改變自己的想法,平衡一下自己和市場?

裘德:我覺得要先去思考一個事情,很可能現在這個時代,你沒有辦法真正的、完全的做自己。我們創作音樂,寫出來的東西,就不能只顧自嗨,卻讓大家覺得聽不懂。後來我慢慢研究到了一些自己的方式,拿我最新那張專輯來說,其實每首歌的某一部分旋律,我都會寫得相對好記一點,讓它更有流行度。

潮頭:你覺得在這個圈子裡要獲得成功,需要什麼樣的條件?

裘德:很多人都說成功最需要的是努力,其實我個人覺得不是這樣。我身邊有太多這樣的朋友,太努力了,太有天分了,但就是沒能火。有時我也很悲觀,可能對於獨立音樂人來說,我們想要成功,運氣反而佔了很大的一個部分。

【創作】

“我是那種很討厭的甲方”

潮頭:你在創作音樂時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態?

裘德:我應該是那種很討厭的甲方(笑)。比如,我寫了一個曲,可能需要找人填詞,詞填好之後我會反覆唱幾遍,發現對自己的作曲不滿意,就重新寫了個完全不一樣的曲子給他,他只好再寫一版詞,然後可能我覺得他這回詞不太行,給到的感覺不對,可能詞還要調一下。非常讓人討厭對不對?所以,我覺得會有合作的老師想“殺”了我。

潮頭:他們最終會理解你嗎?

裘德:能理解。因爲大家最後能看到出來的作品,是否比改之前要好很多。對我來說,該堅持的一定會堅持,尤其是在創作作品時,80%的部分你一定要堅持去做自己喜歡並欣賞的東西,20%的部分你需要思考如何平衡市場的喜好。

潮頭:這種極限拉扯會不會出現大的衝突,一般會怎麼解決?

裘德:最大的衝突就是拉黑了。某種程度上我算個完美主義者,一張專輯哪怕製作接近尾聲了,我回頭再聽到有些地方沒那麼完美,還是會盡量去改,起碼把我聽出來的錯誤得改掉。這其實是個特麻煩的過程,一般情況下,我的專輯都是最後要上線那幾天纔會給到成品。

潮頭:在這個反覆的修改和調試過程,你會感到痛苦嗎?

裘德:一直很痛苦。每張專輯上線之前,幾首歌要一直去聽。聽錯的過程本身就是痛苦的,並不是在享受音樂,而是一種折磨,但必須要這樣做,做專輯這個就是又痛苦又快樂。

潮頭:你如何看待現在已經發布的兩張專輯?

裘德:我的第二張專輯其實更多是在滿足我對第一張的遺憾。第一張真的是很倉促就完成了,我兩週寫了10首歌,然後就定了,再也沒改過。但我第二張有些歌就改了很多次旋律,專輯製作的時間和經費更寬裕。

其實,我早期剛到北京,做獨立音樂首先就得有作品發出來,要不停的作詞、作曲,然後上傳。我那時的公司要求大概每個月要發一首,也有一個月要寫10首歌的時候。

但那時我就很羨慕我的一些朋友,可以有機會一個demo寫半年,反覆修改自己不滿意的旋律。但是我不行,我有KPI就是必須要交。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有些歌沒那麼好聽,很痛苦,大概從那時開始我就希望自己有足夠話語權的時候,我做出來的東西一定要達到一個好的標準。

潮頭:經費對於音樂人而言有多重要?

裘德:除非真的非常厲害的超級天才歌手,他可以不要什麼經費,靠自己就能全部完成內容,這種天才存在的。但我覺得對於大多數獨立音樂人來說,還是需要有經費的支持,他才能去做一些更好的東西,去和很優秀的樂手去合作,僅靠自己的力量太有限。

《潮頭》:現在回憶起來,剛北漂那會的打工時光是痛苦還是快樂的?

裘德:其實很快樂,當時雖然掙得不多也特累,但我很明白自己就是要寫很多歌,纔能有房租和生活費,我是第一次體會靠自己、靠勞動能在北京生活,很累但也有成就感,其實整體還是很快樂,現在反而沒有當時那種感覺了。

【幕後】

“希望自己不那麼在意別人的評價”

潮頭:我們專門找了位喜歡你很多年的粉絲去聊,她覺得你是個在乎別人評價的人,這個理解正確嗎?

裘德:會很在意,我也想改掉,但其實很難。之前,有一位老師和我說過,很多事情其實差不多就可以了,你能不能自己放過自己?其實,我也是想這樣的,但其實還是很不容易擺脫這種“在意”。

潮頭:這種壓力是源於哪裡?你會將自己創作的音樂和其他歌手去做對比嗎?

裘德:很多時候周圍人都會和我說,你這個歌已經做得很好了,但我會覺得我聽過更好的,這首歌可能還不行,確實會有這樣的比較,也是很痛苦,但有時候有必要這麼一步步逼下自己。

潮頭:現在還會特意去看大家對你的評價嗎?

裘德:我覺得是一定要去看,這個過程能幫助我記得最早開始做音樂的那種心情。小時候,我每創作一首新歌,都會很期待,多一個評論都會去刷新一下,看看大家寫了什麼期待,當時其實能給到我們的評論非常少,但都會很用心去看。

潮頭:一方面覺得有壓力,一方面你又很喜歡站在舞臺上的感覺?

裘德:可能是在小學的時候,我家住得離一所初中很近,當時初中有一個文藝晚會,舞臺上傳來各種各樣的聲音,我能想象得到,如果我站在上面是怎樣的,就會很興奮,可能從那時候潛意識裡面就渴望站在舞臺上。

潮頭: 大學畢業從貴陽跑到北京,選擇音樂這條路家人支持嗎?

裘德:其實家裡人想讓我在貴陽一個廣播電視臺工作,可能就是做電臺主播之類的,但是我大學畢業之前其實一直在貴陽上的學,我說我想出去,起碼讓我試一次,我是學音樂,還是應該去北京一趟。

我父親會覺得老家這個工作穩定,起碼有個穩定的收入,他也不知道做音樂的到底要找個什麼樣的工作才能穩定。我覺得做事情還是全力去投入會比較好,雖然很有風險,但還是想全力出去試一下,最後也算是得到了他的支持。

潮頭:你小時候和父親之間的相處是怎樣的?

裘德:我覺得我小時候很犟很倔的,我父親很喜歡講道理,脾氣也不是很好,但我還是喜歡反駁他。有時候我也確實該打,比如我記得小時候和父親一起坐公交車,我到站死也不下車,還想繼續坐,也沒什麼理由,就是一個突然的臨時起意,你說能不捱打?反正小時候很犟,所以說經常被打。

潮頭:所以犟和倔是你性格中的缺點?

裘德:我的缺點其實很多,被工作人員“數落”最多的是遲到,出門前有拖延症。還比如說,在音樂溝通上,我覺得可能還需要再委婉一些,包括很多工作上的溝通也是。

潮頭:你現在有了很多粉絲和歌迷,生活上有發生變化嗎?

裘德:很開心,但其實還有一點惶恐那種,我是突然就這樣了,然後歌迷粉絲一下多了很多,但覺得自己好像並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麼好,我其實缺點太多了,可能他聽我的音樂還好,但我每次登上舞臺的時候,其實內心都很害怕會讓他們失望。

潮頭:10年後大家提起裘德,你希望大家最先記得你的是什麼?

裘德:理想當中,希望大家討論一下我的音樂之類的。

潮頭:你不想那個時候從選手坐到評委席嗎?

裘德:當評委好嗎?我覺得很痛苦(笑)。現在當評委很痛苦很痛苦,其實當你真的要去決定一個人的命運,那種感覺其實很不好受。比如,我看到這個選手這麼努力,但是我其實不太喜歡他的音樂,這種要過還是不過啊,我挺受不了這樣的。

潮頭:你對十年後的自己有什麼願望?

裘德:我覺得最難的反而是保持現在這樣的心態,所以我希望自己10年後還能像現在這樣,保持現在這種心態,我覺得就已經很棒了,但其實有點不太可能,因爲我們總是在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