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牧民／當新南向對上一帶一路：孟加拉實地觀察
▲孟加拉首都達卡街景，看似混亂，卻充滿活力。（圖／陳牧民提供）
文／陳牧民 過去這段時間以來，臺灣各界對於新南向政策的執行效果頗爲關注，主因是蔡英文總統上臺執政屆滿一年，而「新南向」是最重要的對外經貿與發展政策。反觀上個月（5月14日）中國政府在北京所舉辦「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全球共130個國家派遣代表出席，其中更包括29個國家領導人，其規模之大遠非臺灣所能比較。兩相對照之下，臺灣的新南向政策顯得十分渺小，連部份政府官員都坦言：「對岸挾其龐大資金與政治影響力推動一帶一路，讓我方感到極大壓力。」
這樣的論述是基於「臺灣利用新南向政策來拓展國際空間、突破北京政治封鎖」的假設之上，也因此北京政府仍擔心臺灣在推「新南向」時會暗藏政治目的，所以不計一切代價加以防堵，這是兩岸政治關係現階段缺乏互信的結果。
其實大陸不必過分算計「新南向」政策是否有損於其「一帶一路」的執行成效，更無須擔心臺灣是否會藉着與南亞及東南亞各國的合作，建立對抗中國的政治聯盟。臺灣既無這樣的實力，更無此意願。「新南向」與「一帶一路」之間是否能找到一個彼此「共存」（暫不談「合作」）的空間？答案是肯定的，事實上這個範例，就出現在一個大家都意想不到的國家──孟加拉。
筆者前陣子走訪孟加拉首都達卡（Dhaka）時，發現這個擁有一億6千萬人口的國家經濟非常繁榮，政治情勢和南亞其他國家比起來也相對穩定。2004年間，臺灣曾在此設立代表處，北京對此強烈抗議，甚至召回大使，孟國政府最後只好撤換當初同意臺灣設處的商業部長Amir Khasru Mahmud Chowdhury。此後，臺灣與孟加拉政府再無任何往來，只有貿協（TAITRA）在首度達卡設有臺灣貿易中心。其實，孟加拉在臺灣所有外貿對象中排名第40，爲第63大進口夥伴、第26大出口夥伴，但對這樣人口規模的國家而言，此等成績難得稱得上亮眼。
孟國政治菁英對十餘年前臺灣來此設處引發的政治風波記憶猶新，但是孟加拉商人更感興趣的是臺灣的產品，特別是工業機具，只是認爲來臺簽證太難辦理。最近，外交部宣佈放寬對孟加拉商務簽證的規定，外界都解讀是爲「新南向」創造「業績」，但確實有利於未來臺孟經貿關係，而孟加拉臺商界對此也都額手稱慶。
即使沒有官方奧援，臺商在該地的發展仍舊順利。目前在孟加拉約有50～60家臺商，經營品項從傳統成衣鞋類到木製傢俱、食品罐頭，甚至光學鏡頭等一應俱全。此外，多數臺商已在當地居住15～20年，主要是90年代臺灣傳統產業大量外移時過來（多爲紡織成衣業）；也有些臺商是近年來從大陸來此新開闢生產線，其員工有些是從大陸廠的臺籍幹部直接調來。大部分臺商都將工廠設於首度達卡近郊，但也有些廠商選擇南部的吉大港（Chittagong）。
▲吉大港是孟加拉最重要港口，幾乎所有進出口都得通過這裡，也因此成爲孟加拉的經濟中心。（圖／視覺中國CFP）
無論是老臺商還是新臺商，彼此間非常團結，因此臺商會雖非正式組織，但在孟加拉的外商圈中卻頗有名氣。每年都會捐贈白米毛毯給孟加拉當地貧戶（只是近年因中國大使館反對，不能打出『臺灣』字樣），也與孟加拉政界保持不錯的關係。
近年來自大陸的生意人愈來愈多，也組織了中華商會，不過「臺商會」與「華商會」間並非競爭關係，而是彼此合作，創造更多共同利益，雙方還共組高爾夫球隊切磋聯誼。許多臺商公司任用中國籍員工，成爲公司的管理幹部或秘書。因爲大陸員工非常吃苦耐勞，加上文化和語言因素，也使得臺灣老闆和大陸籍員工間較無隔閡。有些同時僱用臺灣與大陸籍幹部的臺商企業，爲了促進員工間的和諧，還刻意規定需使用「華籍幹部」稱呼所有人。
根據一位臺商估計，在孟加拉的中國人已從前兩年的3～4萬增加到8萬人。許多都是順着「一帶一路」來到孟加拉尋求發展機會，因此達卡出現許多中國人開設的餐館、按摩院。此地許多中國人的工作都和臺資企業有關，一方面是臺商在孟加拉打下極好的基礎，因此當大陸廠商進入孟加拉時也會給予協助。有些臺商公司所生產的產品出口銷往大陸，大陸籍員工也會利用自己的關係，全力協助臺商辦理相關手續並拓展大陸市場。而中國新移民在達卡開設的中國餐館，也就順理成章成爲臺商聚會、吃飯最合適的場地。其實，中國大使館的官員與臺灣商會的成員也都彼此熟識，只是態度會隨着北京對臺政策有所調整。
孟加拉是一溫和穆斯林國家，商業發達、宗教極端主義很少發生。臺商會長蘇清榮（近日已卸任，由高文富接任）接受訪談時表示，本地勞工技術非常成熟、忠誠性也高，工資只有大陸的1／6，勞力密集產業都適合來此設廠。另一位資深臺商邱秀吉則認爲，由於孟加拉現任政府與對岸關係不錯，臺灣最好是透過非政府組織協助孟加拉進行小型援助或志工計劃，此事不需太多政治操作，但可贏得孟加拉政府和人民的信任。
孟加拉的案例特別之處，就是臺商在沒有臺灣的支持下自立自強，與來自大陸新移民發展出良性互動模式，更重要的是彼此合作創造更多經濟利益。這種發展模式只要沒有政治干預，就可以繼續存在下去，也是在當前情勢下對兩岸都有利的一種安排。
●陳牧民。中興大學國際政治研究所所長兼當代南亞與中東研究中心主任。以上言論不代表本網立場。88論壇歡迎網友參與，投稿請寄editor88@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