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華北土鎮遇上西洋樂器,我們放下鋤頭成爲樂手

*本文系本站看客欄目出品。

很難想象,“周窩”這個名字聽起來土味十足的小鎮,竟然會和西洋樂器產生聯繫,但事實上,正如網絡上對於這個地方的形容—“在這裡,幾乎每一個村民都能演奏一種樂器”。

近30年來,在附近樂器產業的帶動下,大部分的周窩村民們都在從事和樂器相關的行業,主要生產薩克斯小號長笛、提琴等西洋樂器。我們能搜到的數據顯示,目前周窩鎮所屬的河北武強縣有63家樂器企業,2019年年產值達到10億元,其中管樂產量居全國第一。

華北平原的一座普通農耕村鎮遇到音樂,當村民和西洋樂器產生某種關聯,一切就自然生長起來。

音樂籠罩華北平原

從河北衡水市區出發,從G1181黃石高速行至衡水武強縣城前,在路旁可以清晰地看到六個巨幅大字:“周窩音樂小鎮”。司機師傅見我好奇,開始耐心詳細地介紹着家鄉特色:“衡水有‘三絕’——年畫、金魚、鼻菸壺。”如今,除了年畫,周窩的樂器名氣漸大,已經成爲武強縣乃至衡水市的新名片。

周窩村宣傳語

鎮子的核心區域周窩村並沒有什麼濃墨重彩的歷史文化,據縣誌記載,明朝年間有周姓大戶遷居於此定居,因住窩棚,後人將此地稱爲“周窩村”。

雖然這個地名得來如此隨意,但是現在周窩卻頂着音樂小鎮的盛名,並在2016年成功入選中國首批特色小鎮,背後的西洋樂器王國正在一步一步壯大。

在周窩,很多村民從事和西洋樂器有關的行業

40歲的周窩村民周衛倉在音樂小鎮經營着自己的樂器工作室,日常的營生就是維修和售賣管樂。30年前,他和大部分村民一樣,並不知道什麼是“管樂”,“見都沒見過,更別提演奏了”。

但在周窩村,周衛倉又是最早見過西洋樂器的村民之一。

上世紀80年代,村民周國芳在村中經營水龍頭廠,主要做水暖配件;到了80年代末期,北牌村人陳學孔從天津國營樂器廠回鄉創業,創辦樂器廠,後搬到周窩村和水龍頭廠合併,開始着手生產笛頭、主管等西洋樂器配件;90年代,樂器廠慢慢發展壯大,開始着手生產薩克斯、長笛、單簧管、雙簧管等樂器。

由於環境閉塞,周窩大部分村民沒有見過管樂器,更不會使用,爲此,樂器廠專門從外面請老師廠裡做技術指導。上小學的周衛倉第一次聽到西洋樂器的聲音感覺就是“好聽”,“傍晚隔着牆垛上的圍欄向工廠院子中望去,好多人圍觀師傅演奏‘青年號’,那聲音至今沒有忘記過”。

一位工人金音樂器廠薩克斯生產線工作

樂器廠發展壯大,部分村民前來工作。周衛倉回憶,“那時候年少,看到同齡人在樂器廠打工,羨慕他們有錢花,就中途輟學去做工了,初中都沒畢業!”

周衛倉18歲進入本村樂器廠車間學徒,主要從事樂器材料的前期加工,日薪2塊錢。學徒期結束後,他順利進入薩克斯車間進行樂器組裝,掙計件工資。一支薩克斯的主要零件有47個,“剛開始組裝一把薩克斯要用幾天時間,組裝一把掙5塊錢,後來一天最多能組裝3把,慢慢工資就漲上去了”。

“年輕人不會一直窩在周窩”,在本村樂器廠工作3年後,周衛倉走出老家,前往天津樂器廠、山東龍口市大李家村樂器廠,繼續從事西洋樂器生產工作。

周衛倉在組裝薩克斯

在90年代,一個農村娃想學習西洋樂器簡直有些異想天開,把周窩鎮翻遍,也找不出幾個會簡單吹奏薩克斯的人。“農村人不支持搞音樂,沒前途啊!”交談之中,周衛倉多次提及那時學習薩克斯的困擾,“那時候恨不得拿起組裝好的薩克斯就吹,沒有笛頭,也不懂音律”。

在山東工作期間,周衛倉開始有意識地學吹薩克斯,但大部分工友表示不理解:“學什麼薩克斯,像個二傻子一樣!”

雖然當時部分樂器廠希望培養工人的音律知識,但極少有工人對手中的樂器感興趣。周衛倉一下班,只要有時間就拿着工廠鏽跡斑斑的舊薩克斯,順着廠房一側的樓梯登上旁邊的配房屋頂,貓在一個角落靜靜地學習,沒有人打擾。

“真的就像個二傻子一樣,學唄,反正剛開始就是瞎吹!”沒有經過科班訓練,周衛倉吹薩克斯基本靠野路子。後來他輾轉到天津樂器廠工作長達10年之久,主要從事質檢工作,期間在工廠認識了一位科班出身的老師,在老師的幫助下,才漸漸熟悉樂理、音階、指法,慢慢入門學會了吹奏薩克斯。

我問他,20年前想到過自己會成爲樂手嗎?周衛倉連續擺手否定:“不會,真的沒有想過,壓根就不會想,只想着怎麼掙錢!”

工廠的薩克斯配件

因爲在演奏和維修組裝方面能力出衆,公司曾送周衛倉前往日本雅馬哈樂器工廠進修學習。談話之間,周衛倉由衷地表達了對日本樂器品質的認可和敬重,說中國生產的西洋樂器最大優點是產量,但品控質量做不到最好,而日本樂器廠對質量方面把關相對很嚴。

周衛倉在組裝定製薩克斯

2012年,周窩開始着力打造“音樂小鎮”,上世紀70年代保留的街道和村舍被修葺一新;沿街的牆壁上被點綴成多彩的音樂元素塗鴉和漫畫;村中建設了餐廳、藝術電影院、酒吧咖啡廳,各種音樂工作室入駐。

音樂小鎮的吸引力和對樂器製作的新認知,促使着剛剛結束進修回國不久的周衛倉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離職返鄉創業。談到當初離職,他仍感內疚:“人家送你去進修,回來之後就離職,給領導們挖了一個大坑!”

嗅到商業氣息的周衛倉告別天津樂器工廠,返回周窩的家中創辦了個人工作室,主要維修和經營薩克斯,並創立了獨立的薩克斯品牌。

周窩村街景

他的工作室臨街,出門是一個小公園,裡面立兩個演奏管樂的抽象雕塑。周衛倉有時候會在公園內吹奏樂器。距離工作室僅僅百米距離的位置,坐落着村裡最大的建築——世界樂器博物館,裡面陳列着許多來自世界各地的珍貴樂器品種。

周衛倉將平時使用的4支薩克斯分別擺放工作室兩個透明窗口邊,有時候小女兒會藉助旁邊的沙發爬上桌子,簡單撫摸陳列的樂器。工作臺被安放在窗戶一旁,上面擺放着各種修理工具和薩克斯的精密配件,旁邊還立着直播用的三腳架——周衛倉偶爾會直播修理過程,這是與遠程客戶建立信任的一種方式。

周衛倉在家門口公園吹薩克斯

周窩在短短几年裡有了博物館、酒吧、咖啡廳、音樂工作室,村容村貌徹底改變。像周衛倉一樣,一部分人開始被吸引返鄉工作、創業。

爲了整體提升村民對於音樂的熱愛,周窩村免費爲村民發放了一批西洋樂器,每位村民可以報名參加學習音樂課程。周衛倉作爲村裡爲數不多的會吹奏薩克斯的村民,被受聘成爲音樂老師,手把手地教鄉親們吹奏薩克斯。

期間,周衛倉還組織農民樂隊,成員有30多人,閒暇時間,他們匯聚在小鎮中央表演。部分遊客將看到的演出場面拍成照片、短視頻傳播出去,久而久之,外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相信,周窩大部分村民都會演奏一兩種樂器——這正中了周窩想營造出一種“全民會音樂”文化氛圍的下懷。

註定要吹薩克斯的女人

10月份,周窩變得熱鬧起來,沿街掛滿了國旗,兩條“特色小路”被打掃得乾乾淨淨,道路指示牌被設計成了卡帶樣式,村民的房屋、地基被粉飾成黑白相間的琴鍵,各種帶着音樂元素的裝置擺放在街道周圍,就連垃圾桶,也做成了手鼓的形狀。

在這裡,除了上世紀70年代栽下的幾排國槐外,一條由生產提琴產生的木質廢料組裝成的“百米長龍”非常受人矚目,很多經過的遊客會仔細打量巨龍身上的每一片“鱗片”,上面塗鴉着有關音樂的故事和細節。

周窩村牆壁上的音樂元素

國慶期間,央視《走村直播看脫貧》欄目聚焦周窩,進行了扶貧報道。在街頭,仍然可以聽到有村民和遊客聊着央視採訪的事情

郭玉管出現在央視鏡頭裡的時間不足幾秒,但當有人問起央視報道的事,她會向遊客說:“網上都有,那個拿着銅鑼、守着年畫攤位、胸前掛着薩克斯的村民就是我。”

郭玉管時常應對各地媒體採訪,整個談話過程中,她十分自然。只要聊起和音樂、樂器相關的話題,郭玉管顯得特別亢奮,滔滔不絕,恨不得把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講給大家聽——比如誰家是個體戶、在家中組裝樂器,哪個人在樂器廠的工齡有15年之多,這些她都瞭然於胸。

郭玉管在店內吹奏薩克斯

音樂小鎮的開放,不僅讓61歲的郭玉管再就業,還直接捧紅了這位農村女人。

郭玉管受僱經營着一家年畫店,店鋪位於民權路和平安路交叉的十字路口。這裡作爲小鎮正中心,地板上刻有“音樂小鎮”四個大字。平日裡,村中老人常常聚集於此,有時候他們會伴着村中播放的音樂整整嗓子,唱一段,也有老人坐在十字路口,直接遠觀郭玉管的表演。因爲常常在村中心表演,有人甚至將郭玉管的出名總結爲“站的位置太好”,也有人戲稱她是“小鎮最中央的女人”。

除了在店裡照看生意,偶有興致,郭玉管會在店裡練習吹一些曲子,一把稍有鏽跡的黃銅色薩克斯一直伴隨左右。交談時,她從角落裡拿出大量手寫樂譜和歌詞向我展示,厚厚一摞,足足有上百張A4紙,上面橫七豎八地寫着對於樂譜的簡單理解,也記錄下從入門開始練習的各種曲目。

小鎮一有活動,村裡會專門組織農民樂手在街上演出,郭玉管會站在店鋪的門口,手持薩克斯奏出輕快的樂曲。經過長時間表演,郭玉管對錶演動作拿捏得很準,在演奏的同時,她會緊盯圍觀的羣衆,眼睛不時地望向有鏡頭的方向,並時刻保持微笑。

郭玉管在村中心演奏

早年在樂器廠工作時,郭玉管負責給樂器拋光,一干就是十多年。那時她從來沒有想過以後會學吹薩克斯——這種不確定性大抵上是源於對自己身份的定位,一開始周窩村民和樂器是相關的,但是和樂器演奏關係卻不大,正如她所說:“在工廠想想吹薩克斯?連想都不想,農民吹什麼薩克斯呢!”

退休後,郭玉管卻成了周窩村裡早期一批學會演奏薩克斯的村民之一。音樂小鎮成立初期,周窩村舉辦公益性質課程,教授村民們演奏樂器,郭玉管和村委會工作人員溝通,表達了想學薩克斯的願望,最終在第二批薩克斯分發過程中,郭玉管如願領到了第一支中型中音薩克斯。

郭玉管在街道旁演奏

“分到的薩克斯有些故障,有人就說人老了,樂器也老了,般配!我一百個不願意聽。”對於這個毫無基礎、不精通樂理的農村女人來說,演奏構造複雜的西洋樂器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開始,郭玉管按照阿拉伯數字的記法將每個音符的指法牢記於心,一整個冬天,村民們自發週末晚上去村大隊上課,熟練掌握7個音符的簡單指法後,郭玉管開始在家自學——將網上找到的曲譜抄寫在白紙上,根據譜子慢慢活動手指,配合發出每個音符的聲音。入門後的郭玉管發現,薩克斯並沒有想象的難學,她認爲自己算有些天賦:“我教我妹妹學,她學不會,沒有音樂細胞。”

郭玉管的薩克斯和樂譜

郭玉管現在已經能夠吹奏30多首歌曲,她覺得學會吹薩克斯似乎是命中註定,談話中她還講述了一件趣事:在郭家的“玉”字輩中,她排行老六,三個哥哥分別叫“玉壽”“玉海”“玉慶”,兩個姐姐叫“玉存”“玉虹”;當年家中老人爲了警示郭玉管的父母不要再生育,要管住自己,於是在孩子的名字中加上一個“管”字。接觸西洋樂器前,郭玉管對自己的名字一直不太滿意,現在,她則覺得薩克斯屬於管樂,而自己名字中的“管”字,和薩克斯天然契合。

“或許冥冥中有種註定,我現在感覺名字‘玉管’挺不錯,年紀大了還學會了吹薩克斯,你說是不是很神奇?”

田野裡練出來的小號手

在生產車間,人盡皆知“李錦龍的號吹得好!”

作爲質檢人員,李錦龍負責給剛剛下線的銅管樂器做最後的出廠檢查,種類涉及大小號、圓號

早上9點,一部分採購商來到金音樂器廠管樂生產車間參觀,在衆人的圍觀下,李錦龍拿起剛剛下線的小號,簡單地吹奏了幾首曲子,以示手中的小號音準、質量沒問題。沒一會兒,廠內的一位工作人員拿着一把小號急忙來到車間:“給吹一下!”李錦龍開始試音,大約30秒結束,工作人員又拿着質檢合格的產品走出車間。

李錦龍的辦公桌上有一把銀色、略顯老舊的小號,有時候他會坐在工位上饒有興致地吹幾個曲子。小號聲音洪亮,爲了不打擾同事,他特地在喇叭口安裝了一個消音器。聲音雖然變小,但工人們仍能隱約聽到,他們會擡頭向音樂傳來的方向瞥一眼,低頭繼續工作。車間工人對李錦龍的印象是:“小號吹得好,前段日子經常吹,這段時間工作忙,吹得少。”

李錦龍在車間爲客戶試音

管樂生產車間工人全部來自周邊村莊,他們早上8點上班,中午騎車回家吃午飯,下午5點半下班。之所以這樣安排員工的上班時間,李錦龍說,是因爲方便農忙時工人們下地勞動。他剛剛把家裡的10畝地播種完冬小麥,“沒耽擱工作,早晨5點多就下地,下班後繼續去地裡,天黑了就打着電瓶燈照亮,撒化肥”。

說到這裡,他頗爲得意:“我揹着樂器包——就是放薩克斯的那種軟包——裡面裝塊電瓶,外接燈管,拿着照亮,這樣晚上在地裡撒化肥。”

工人在車間組裝薩克斯

讓我意外的是,李錦龍不僅揹着樂器包下地幹活,他還曾經多次拿着小號去澆地——一對比,前者顯得平淡無奇了。

20多年來,李錦龍感覺周窩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人們的觀念也在變:“90年代樂器廠剛成立那陣,廠裡工人以種地爲主業,打工是副業,當時一家人需要有糧吃。現在顛倒了,在廠裡上班成主業了,畢竟工資比種地收入高很多,我們只能擠時間把地種完。”

生產車間,工人們在組裝圓號

除了音樂小鎮,管樂生產車間是另一個相對“浪漫”的地方。每天早上,陽光透過廠房玻璃打到每個工人身上,也將工作臺上金燦燦的樂器照亮。在車間,除了工人們組裝樂器發出的輕微敲打聲,不絕於耳的,是無處不在的樂音

工人們爲了試驗正在組裝的樂器發音,會經常親自上手吹奏一段簡單的旋律,車間的不同角落、不同時間會響起此起彼伏的樂音。這會讓前來考察的客戶們不由自主地將視線投到每一個旋律傳來的方向,這些旋律雖然不是一支完整的曲子,但在緊張生產過程中,還是增添了一些人文氣息。

附近村民徐穩給長笛試音,她和丈夫都在樂器廠工作

李錦龍受大伯影響,小時候打下了民樂基礎,會吹嗩吶和長笛。初中時家中添置了電子琴,但是90年代農村電力供應不足,每次有人澆地,村裡就會停電。在農村玩電聲樂器一度讓他苦惱,一次偶然機會,縣城文化館的老師拎着小號去學校演出,李錦龍第一次見到小號,就立刻被它的聲音吸引了:“這玩意好,聲音好聽,還不用電,能搞到一把嗎?”

李錦龍在車間給樂器試音

“90年代在農村看到小號演奏實屬罕見,買小號同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1997年,23歲的李錦龍結婚,妻子從660元的彩禮錢中拿出450元,託關係在周窩爲他買了第一把小號。“貴呀,當時我在月曆牌上重重地標記下買小號的日期,作紀念!”回憶買小號的經歷,李錦龍十分感激當初妻子的支持。

因爲熱愛,又有基礎,李錦龍學會吹小號是情理之中的事。回憶學習經歷時,李錦龍突然笑起來,聲調擡高:“鄰居說我吹得像黃鼠狼拉雞一樣!”年輕時李錦龍拿着小號下地並不算什麼新鮮事,尤其到了澆水灌溉的時候,“除了改水渠,看着地頭水勢之外,大部分時間就在田間地頭自由吹號,野路子,瞎練唄”。

生產車間內,工人準備組裝薩克斯的零件

之前在農村紅白喜事中,村民們經常可以看到有人拿着嗩吶、笙、二胡等傳統樂器演奏。對於李錦龍手中的小號,大部分村民並沒有見過,當時他是村裡唯一會吹奏小號的樂手。反觀現在,紅白喜事中,管絃樂隊越來越受歡迎,每個村子都會有幾個村民玩管樂,村民們更願意看到多位樂手拿着薩克斯、軍鼓、小號等樂器進行表演。李錦龍將原因歸爲“管樂隊陣勢大,農村人愛熱鬧,好面子!”

工人在車間搬運圓號

在榨油廠工作多年後,2004年,通過朋友介紹,李錦龍來到周窩金音樂器廠工作。與之前工作環境相比,樂器廠衛生乾淨,適合發展自己的愛好。因爲會吹小號,李錦龍負責配合相關人員做小號研發和質檢工作。

和薩克斯相比,小號雖然看着結構簡單,但是製造要求卻很高。由於技術問題,前期工廠生產的小號在音色方面存在問題,銷量一直不好。通過長時間摸索研究,工廠終於攻破了小號活塞氣密性問題,隨之而來的,是大批國內外訂單的涌進。

李錦龍在車間給樂器試音

車間內,大部分工人負責組裝,一小部分工人負責前期打磨加工和品控檢查。目前李錦龍負責的組,月均生產4000多把小號,主要出口美國、日本、歐盟和拉丁美洲等國家。因爲疫情,2020年樂器廠出貨量雖然受一定影響,但是工人們從年後就一直在加緊趕製年前的訂單。

家門口有了樂器廠,李錦龍不僅找到了對口的工作,還有了展現自我的舞臺。脫去工服,李錦龍像是變了一個人,夏季天一擦黑,他就會約上幾位朋友拿着音響和樂器去音樂小鎮演出,“就像搭個草臺班子一樣,我們村民在那裡自娛自樂”。

短視頻的興起,讓李錦龍有了另一個展現自我的空間,並贏得了3萬多粉絲。各種類型、各種顏色的管樂多次出現在他的短視頻中,“現在家中最多的就是樂器,通過短視頻,有時候會教授粉絲們指法,有時會在直播間演奏拿手的歌曲”。

一位工人在檢查小號的外觀

據瞭解,目前周窩金音樂器廠一共有2000多名工人,經過周窩村民的手,每年有超過80萬件的樂器銷往全球40多個國家和地區。樂器產業影響了每位村民,他們開始接觸西洋樂器,一部分人以其爲生,一部分人以其爲樂。

雖然在周窩精通樂器演奏的村民仍佔少數,但在樂器產業的帶動下,像周衛倉、郭玉管、李錦龍一樣的草根樂手們正在越來越多,村民們會定期在村中舉辦演出,集體演奏,“農民吹什麼薩克斯”的觀念,在周窩正在隨着樂音飄散。

採訪/攝影  韓家川  |  編輯  鄭海鵬

更多內容請關注公衆號:pic1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