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視科技的隱秘交易：接盤易華錄董事長所持股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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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港交所提交上市申請失效後，“AI四小龍”之一的曠視科技轉戰科創板。
三位創始人來自清華“姚班”，加上人臉識別及人工智能概念，曠視科技自2011年誕生就自帶光環。設立不到10年時間，曠視科技一路融資拿到手軟，提交科創板IPO申請前估值高達40億美元。目前，曠視科技的股東列表裡有聯想、富士康等大集團，阿里系更是曠視科技最大的股東，合計持股比例達29.41%。
背靠實力雄厚的投資方，曠視科技獲得的不僅是資金的支持，還有股東對經營的助力。曠視科技和阿里系的關聯交易不斷，其一邊從阿里採購雲服務及硬件，另一邊又向阿里銷售物聯網解決方案。而此類供應商和客戶重合、上下游關係模糊的情況，在曠視科技的招股說明書中頻繁出現。
清流工作室獨家發現，曠視科技這類大額交易背後的交易方，多數與曠視科技有股權交集。曠視科技往往在公司及合作基金入股下游公司後，就與下游公司開展大額交易，實現營業收入的增長。其中，曠視科技與上市公司易華錄（300212.SZ）的交易方式繁複、交易金額以億計，曠視科技還可能與易華錄董事長林擁軍私下進行股票交易。
早在此前，就有媒體爆出曠視科技“涉嫌購買營收數據”導致股東方抽離，但從歷史投資列表中，並無股東方退出。不過，曠視科技的營業收入在媒體報道後急劇縮水。對比曠視科技2019年提交港交所與此次提交科創板的招股說明書，公司兩份報告2018年及2019年上半年的營業收入差額竟高達5.73億元及4.07億元。
在回覆函中，曠視科技表示是因確認收入標準有所調整，縈繞在曠視科技營業收入上的疑問，仍待解答。
與易華錄的抽屜交易？
據招股說明書，曠視科技以物聯網作爲人工智能技術落地的載體，目前主要面向消費物聯網、城市物聯網、供應鏈物聯網三大核心場景。
三大板塊中，城市物聯網給曠視科技帶來的收入最多，近兩年該板塊的收入佔比在6成以上。曠視科技在城市物聯網較大的合作商是上市公司易華錄，這家公司身份多變，既是曠視科技的客戶，也是其供應商。
2019年，易華錄是曠視科技的第一大客戶，貢獻了8570.11萬元的營業收入，曠視科技向其銷售內容是“城市物聯網”。
到2020年前9個月，易華錄搖身一變，又成爲了曠視科技的第二大供應商。易華錄給曠視科技提供“光磁一體化平臺、服務器、基礎設施平臺、中臺平臺等”，交易額共計1.19億元。
此外，曠視科技2020年前9個月的第一大供應商是“皓雷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該公司是易華錄藍光光盤的經銷商，曠視科技向其採購易華錄的藍光光盤共計1.45億元。這意味着，曠視科技2020年向易華錄直接及間接採購金額至少爲2.64億元，大概佔易華錄2020年全年收入的9%。
根據曠視科技的說法，從易華錄及經銷商採購的平臺和光盤等貨物，最終交付給山東聊雲信息技術有限責任公司（下稱“山東聊雲公司”）。山東聊雲公司目前運營山東聊城聊雲數據湖項目，而曠視科技2020年中標爲該項目的集成商。
值得注意的是，山東聊雲公司實際是曠視科技和易華錄的合營公司。目前二者分別持有山東聊雲公司25%和35%股權，剩餘股權則由政府資方持有。曠視科技成爲聊雲數據湖項目的集成商後，與山東聊雲公司簽訂了硬件產品銷售協議及軟件許可合同，累計合同含稅金額爲3.98億元。
到2020年底，該筆交易確認驗收收入3.52億元。考慮聯營企業順流交易抵銷後，曠視科技可以確認收入2.64億元，佔曠視科技2020年全年收入的19%,山東聊雲也因此成爲曠視科技2020年第一大客戶。據曠視科技披露，山東聊雲項目的毛利率大概是22%，照此計算會帶來接近6千萬利潤。不過，曠視科技對該筆交易確認的硬件收入僅1.87億元，而其向易華錄及其經銷商購入的貨值爲2.64億元，剩餘接近8千萬元貨物用作何處，曠視科技未做進一步解釋。
除了經營層面，曠視科技和易華錄的董事長林擁軍之間，還有一筆隱秘的股票交易。
曠視科技在回覆上市問詢函中提及，公司與易華錄達成戰略合作伙伴關係後，從二級市場購入易華錄的股份——2019年9月19日及9月24日，曠視科技分兩次通過大宗交易方式購買易華錄338.88萬股，但曠視科技未在回覆函中透露交易對手信息。
在易華錄的大宗交易記錄中，2019年9月19日及9月24日兩天，都只有一筆大宗交易，對應的買家均是興業證券股份有限公司北京西大望路證券營業部，而賣方是中泰證券股份有限公司廈門城南路證券營業部。兩天共兩筆交易的成交股數合計338.88萬股，與曠視科技披露的數據相符，成交價格分別爲26.56元及30.93元，成交金額約1億元。
清流工作室發現，易華錄的法定代表人林擁軍，也即易華錄的董事長、總裁及股東，於2019年9月19日和9月24日，合計減持了易華錄338.88萬股股票，成交價格爲26.56元及30.93元，多項數據均與上述大宗交易一致。從數據和時間來看，曠視科技買入的股票可能就是林擁軍拋售的股票。
在9月19日當天，易華錄的股價還發生較大波動，一度漲幅達7%。
從時間線上看，曠視科技與易華錄於2019年9月16日達成戰略合作協議，緊跟着於9月19日及24日購入易華錄的股票。交易所對此質疑，取得易華錄的股權與雙方合資成立公司並向合資公司銷售解決方案之間的關係，是否構成一攬子交易。
曠視科技否認了這一說法，但對於購買易華錄股權的原因，沒有做進一步解釋。易華錄遲至2019年10月10日才發佈股東預減持公告，後於2019年11月4日公佈股東減持情況，但也未披露林擁軍減持股票的交易對手信息。
資料顯示，曠視科技後來於2020年4-11月間分次通過股票交易賬戶出售了易華錄的股份，因股價上漲，該筆交易收益共計4279.20萬元。
詭異的資金、貨物流動
通過股權層面綁定關係，再進行大額交易，是曠視科技的習慣動作。
爲尋找供應鏈物聯網的落地場景，曠視科技入股了許多下游公司，其中China CVS Holdings Limited（下稱“CVS”）對曠視科技貢獻的收入最大。CVS是綠城服務（HK2869）與鮮生活等合資設立的投資公司，2017年CVS收購北京港佳好鄰居連鎖便利店有限責任公司（下稱“好鄰居”），旗下共有300家便利店。
2018年，曠視科技以1500萬美元的技術及設備入股CVS，並向其提供了500萬美元的借款，目前持有CVS🈷約19.81%股權。曠視科技參股的基金——蕪湖曠沄人工智能產業投資基金（有限合夥）（下稱“曠沄基金”），也在同時間入股CVS並持有30.5%股權。也就是說，這次入股曠視科技只出設備、技術，而曠沄基金可能按同等估值向CVS注入兩千餘萬美金。
曠沄基金由蕪湖市國資平臺發起，資金規模10.03億元，曠視科技持股19.95%，其餘資方大多來自政府。資料顯示，2018年9月至2019年6月，曠視科技的高管付英波擔任曠沄基金的關鍵管理人士之一，對曠沄基金投委會的決策具有重大影響。
作爲入股協議的補充協議，曠視科技還與CVS簽訂了2份《技術服務解決方案銷售合同》，銷售金額合計1500萬美元。隔年，大筆資金就通過兩份銷售合同從CVS流至曠視科技，曠視科技於2019年確認收入人民幣3066.63萬元，於2020年確認收入人民幣4740.60萬元，好鄰居便利店也因此進入曠視科技2019年及2020年的前五大客戶列表。
這家CVS公司豪擲數千萬購買曠視科技的技術服務，但其自身經營情況其實並不樂觀。CVS於2019年虧損1.25億元，2020年虧損額也超過8千萬元。曠視科技將虧損歸咎於疫情，但事實上，早在曠視科技入股當年，CVS於2018年就虧損2472.30萬元。
2019年末，曠視科技表示CVS同行競爭激烈，原有盈利預測無法實現，計提了6300萬元減值準備金額，曠視科技持有CVS股權的賬面價值僅餘4600萬元。
在交易所的追問下，還有一家下游的關聯公司現身。
曠視科技2019年第四大客戶及2020年的第五大客戶，均爲偉仕佳傑集團。會計師事務所出具的回覆函顯示，偉仕佳傑是公司的經銷商，而偉仕佳傑的其中一位終端客戶，是杭州銳穎科技有限公司（下稱“杭州銳穎”）。杭州銳穎公司也是曠視科技旗下參股公司，曠視科技對其持股比例爲20%。
參股杭州銳穎公司後，曠視科技既向其購買模組、攝像機及面板機等，也同時向該公司銷售城市物聯網解決方案。據會計師事務所回覆函，曠視科技向杭州銳穎採購的硬件，最終又會銷售給偉仕佳傑（重慶）科技有限公司等公司。而偉仕佳傑也售貨給杭州銳穎，2020年前9個月的成交額爲225.13萬元，所售產品是“帶測溫功能的面板機”。
此外，偉仕佳傑的另一位終端客戶，是上海誼和科技（集團）有限公司（下稱“誼和科技”），2020年的銷售額爲404.81萬元。但在誼和科技的官網中，其將曠視科技等公司列爲客戶。那麼，誼和科技同樣即是曠視科技的上游、又是其下游。
王曉悅是清流工作室高級作者，常駐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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