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病人，讓我低聲下氣的求求你！」

▲本土劇藝人「黑支」陳清達毆醫在臉書道歉。(圖／取自黑支臉書)

文／錢虎丸

身爲一個嗜睡如命的人，如果有人凌晨五點多把我吵醒，必然是會遭受到我的起牀氣攻擊，如果我孃親氣弱遊絲，臉色蒼白，那情緒是絕對不可能平穩。在凌晨五點多，天或許也還沒亮，平常諮詢的醫師勢必也在休息當中，這時候沒得選擇的，我當然也只能送她去急診。

誰無父母誰無親人？同樣碰到這樣的事情怎麼能不慌張？送她去急診之後第一見事情我會做什麼？我會迅速的跟檢傷櫃檯告訴他我母親的病史，並且拿着健保卡慌張的問：「我應該去哪裡掛號？」因爲我知道，越是事態緊急的時候，越是不能慌，這時候只有選擇相信你的團隊，讓秩序快速的進行，讓她變成一個配合的好病人，一來醫護人員可以專着，二來不讓他們對你的第一印象帶有情緒。

當然你可以說我很冷血，是的，如果你叫沈着冷靜的態度叫冷血的話？那麼我可以告訴你，是醫護環境訓練我冷血的。

如果他們不冷血，帶着慌張的情緒處理，如果今天身爲病人的你，捫心自問，你看到一個醫生或者護士慌張的幫你調上點滴，表現的不知所措，你已經很緊繃的情緒會不會就此崩潰？所以，越是緊急的時候，我越是剋制自己不要皺眉，即便下刀之後可能雙手顫抖，但是維持一定的平穩處理危機，我想這是醫生所必須俱有的專業之一。

今天先不就事論事，因爲在黑支老大的影片中我看到的是病牀一推進去，大家七手八腳的圍上去準備急救檢查，沒有誰不理誰。但是在黑支臉書「道歉文」中，我看到了很多人謾罵臺灣醫療有多糟，各個分享自己在急診的時候等了多久沒人處置的經驗，那我倒要反問這些人，你們有沒有去過國外就醫的經驗呢？

自己說自己不準，我來說說我有個病人的經驗。他是個英國人，來到署立澎湖醫院就診，因爲他語言不通，所以在他第一次來我們醫院就診的時候，我帶着他掛號，看診，走檢驗。但是我們沒有使用任何特權插號，掛號了之後該等多久就等多久，當他走出診間，並且取好尿液樣本的同時，我們開始閒聊。等待檢體約莫三十到四十分鐘，若是平常的我聽到要這麼久我一定白眼然後拿出一堆理由請醫師快點，當我告訴這位患者要等三到四十分鐘，他瞪大眼睛，我已經準備好要跟他解釋要等這些時間的原因，沒想他居然說：「只要三十分鐘？你確定？」然後開始跟我抱怨他之前在英國的時候因爲約不到自己的醫師，花了大錢去掛急診，然後枯坐兩三個小時纔開始看病，醫師只花了五分鐘，沒有甚麼處置，叫他七天之後再來看報告。

這讓我回想起，之前在美國當交換學生的時候。他們看診的步調很慢，一個人頂多上兩診，一診如果有看到三個病人就叫「忙碌」，而且不接受沒有預約的初診患者。當他們問起我臺灣的工時，一診看幾個患者的時候，那個醫師驚訝的看着我問：「你們什麼時候睡覺？」

講了這麼多，我們回到急診的問題，之前出去旅遊的時候，同團友人只不過是一個扭傷，當然他很痛，但是在經過簡單檢查發現沒有骨折疑慮之後，我們等了五個小時。當然，醫療費用也很驚人。

不是我要抱怨金錢問題或者是生活沒有品質，畢竟，醫者仁者，我們都是以救人爲己任，可是真正注意醫療問題的人們有多少？

很多人是可以不必掛急診的，尤其是他們平常有注意的話。臺灣人生性堅韌，就算身體有苦痛也覺得可以忍耐，直到有空。所以臺灣的醫師在一般人上班的時間要上班，在一般人不用上班的時間也要上班。但是一般人往往不注重自己的身體，總是要等事情迫在眉睫（痛的要死或者氣弱遊絲）時才肯面對自己的病痛。外國人們會刻意爲了預約了牙科門診而請假，而臺灣呢？就算牙痛，應該處置的牙齒，往往會發現緊急處置之後，病人不痛就自動消失了，下次回來的時候才嚷嚷着不要拔牙或者是做根管治療（抽神經），但是老實說我們也是人不是神，無力可迴天。我以前還在醫院的時候也值過急診，半夜被挖醒之後問病人到底痛了多久（因爲要問病史），得到的答案通常都是兩個禮拜。但是我可以在病人面前翻白眼嗎？我可以口氣不好嗎？這樣我一定會被說沒有醫德。

急診有所謂專門的急診醫生，但是有更多的是半夜被打電話叫醒的專科醫生。這些值班醫生，從接值班的早上八點開始，到隔天早上的八點，都是值班，接到電話就得衝到急診室，連吃飯洗澡都得小心翼翼，擔心自己手機收不到訊號。接着，運氣不好的話，可能還得要面對隔天早午診，甚至是夜診。最少目前在美國，我知道的，若是醫師值班時，隔天規定一定得要休一天的診。

更辛苦的是那些已經熬過了慣常值班生活的主治醫師們，當他們的病人，或者今天來的病人嚴重要住院醫師無法處理時，他們隨時隨地電話都得接聽，不管你在跟家人吃飯或者睡覺或者讓我說得更直白一點，你在跟愛人翻雲覆雨的時候。當了醫生之後，你很難有時候可以手機不關機，更難得的是手機響了不接。就像視現在待的醫院的院長，雖然貴爲一院之長，平日要負責繁複的行政工作，但是當碰到神經外科的手術的時候，不管多晚他都得要到刀房。

臺灣爲了醫療而努力的人很多，不論醫師到護理人員，還有很多族繁不及備載的人們。當你在大家都在休息的時候去掛急診，有沒有想過，拿同樣（或許只是多一點點）的錢，爲什麼他們要二十四小時的待命？

因爲醫療不能間斷，這是我們的天職。大家如果這麼討厭醫師就打吧，打死一個是一個，趁你還有人可以打的時候。

順帶一提，最近有個朋友，本來是急診的住院醫師，冷不防地遞出了辭呈。

●作者錢虎丸，筆名，牙醫師，臺中人，目前在澎湖。本文爲網友投稿，言論不代表《ETtoday新聞雲》立場。ET論壇歡迎更多參與，投稿請寄editor@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