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殘害工農 誰就是我的敵人
徐永昌(左起)、白崇禧、閻錫山、孔祥熙、何應欽。(本報系資料照片)
氣燄熏天的共產黨和左傾國民黨分子,一經鎮壓,不出數天,便煙消雲散,於此也可見其基礎的脆弱。從此之後,共產黨在東南一帶即轉入地下活動。
當時不但我們如此,即使蔣總司令也口口聲聲說希望汪主席重行領導全黨奮鬥革命。蔣氏此言是否由衷,其言行表裡是否一致,他人固不可知,但是汪精衛當時的德望,和黨員的歸心,可說一時無兩。
探得汪氏住處之後,我和白崇禧等一行遂興高采烈地去拜訪他。汪氏的言談風采,在梧州時給我第一次的印象太好了,那時我對他簡直崇拜到五體投地,此時也認爲他一旦恢復領導,則黨內糾紛,立刻便會煙消雲散。這次在上海見到汪氏,我看他有點心神不定的樣子。我們便向他陳述共產黨最近在武漢跋扈的情形,以及在上海把持工會、學生會,擾亂治安,妨礙軍事進展,若不加以抑制,前途實不堪設想。我們都誠心誠意地希望汪能恢復領導,謀求解決。這時中央黨、政、軍各負責人羣集汪寓,大家一致抱怨共產黨,誠懇地希望汪先生重負領導的責任。起先,汪總是默默地靜聽各方的控訴,未作表示。最後他才鄭重地說:「我是站在工農方面的呀!誰要殘害工農,誰就是我的敵人!」
吳敬恆向汪氏下跪
我一聽汪氏此言,立刻便感覺到糟了,黨內勢將從此多事。汪是此時唯一可以彌縫黨中裂痕的人,現在他不但不想彌縫,反而促其擴大,則本黨的分裂將不可避免。我當時便對汪解釋說:「有誰主張殘害農工呢?大家的意思,不過以爲工農運動不可太越軌,影響革命軍的進展,只希望工農運動能與軍事配合,不要在後方胡鬧就是了。」但是汪氏言辭總是閃閃爍爍,充滿了疑慮。
嗣後,留滬中央執監委,暨駐滬軍政負責首領曾和汪氏開會兩次,出席者計有吳敬恆、蔡元培、李煜瀛、鈕永建、汪兆銘、蔣中正、宋子文、鄧澤如、古應芬、張人傑、李濟深、黃紹竑等和我。會中一致要求汪氏留滬領導,並裁抑共產黨的越軌行動。而汪氏則始終袒共,一再申述總理的容共聯俄及工農政策不可擅變,同時爲武漢中央的行動辯護。是時爲武漢中央派來接收東南財政的大員宋子文沉默不發一言,其他與會人士則與汪氏激烈辯論。辯論至最高潮時,吳敬恆十分激動,竟向汪氏下跪,求其改變態度,並留滬領導。會場空氣,至爲激盪。吳氏下跪,汪則逃避,退上樓梯,口中連說:「稚老,您是老前輩,這樣來我受不了,我受不了!」全場人都爲之啼笑皆非。緊張的場面,也充滿了滑稽成分。
四月五日,當我們仍在繼續開會的時候,報上忽然登出「國共兩黨領袖汪兆銘、陳獨秀的聯合宣言」。該宣言指出國共兩黨將爲中國革命攜手合作到底,決不受人離間中傷云云。「聯合宣言」一出,與會人士爲之大譁。大家皆不以汪氏的行爲爲然。吳敬恆尤爲氣憤,當衆諷刺汪氏說,陳獨秀是共產黨的黨魁,是他們的「家長」,他在共產黨裡的領袖身分是無可懷疑的。但是我們國民黨內是否有這樣一個黨魁或「家長」呢?吳說:「現在有人以國民黨黨魁自居,……恐怕也不見得吧?!」說得汪氏十分難堪,大家不歡而散。當晚汪氏遂秘密乘船到漢口去了。汪氏一去,國民黨的分裂遂無法避免,而分共清黨也就勢在必行。
後來我見到蔣總司令,便問他說,汪先生爲什麼一定要赴漢口。蔣說:「我早已料到留他不住,留他不住。」蔣氏此話,頗能得到我們的同情。
其實,汪氏堅持赴漢的是非問題,頗難定論。汪氏此去,顯然是有嫌於蔣氏而出此。他二人彼此瞭解甚深,絕非我輩外人所可臆測。中山逝世後,汪、蔣曾親如手足,合力排除中央其他領袖,如胡漢民、許崇智等,迨胡、許既去,汪、蔣二人又復勾心鬥角。「中山艦事變」之後,汪氏被蔣氏所迫,竟不能在廣州立足,只好拋開一手總攬的黨政軍大權而避往海外。今幸北伐勝利,武漢中央請他回國復職,正是千載良機,他自當速去武漢。他和蔣氏鬥法很久,吃虧已多,現在在上海一無憑藉,自然不敢和蔣氏盤桓。俗語說:「給蛇咬過的人,看到草繩也害怕。」正是汪氏這時的心理。汪氏武漢之行,既有其箇中玄妙,不足爲外人道。所苦的是我們這批赤膽忠心,希望黨內團結,完成革命的同志。我們誠心誠意地希望汪氏出來領導,而他卻澆了我們一頭冷水,未免太失望了。
防範共產黨暴動
上海方面至此,清黨已勢在必行了。本來四月二日吳敬恆已領銜由中央監察委員會發出彈劾共產黨呈文,現在便根據此呈文,由監察委員會授權國民革命軍監督各地共產黨的活動。同時並根據我上次向蔣氏的建議,次第將不穩的各師調離上海,另以未經中共滲透的部隊接防。
清黨之議既決,李濟深、黃紹竑即分電粵、桂留守人員,告以「清黨」的決策,各囑所部防範共產黨的暴動。其實,廣西當時共產黨甚少,省黨部委員之中,只有少數左傾分子,沒有真正的共產黨。誰知電到之後,廣西留守人員竟將這些左傾的省委槍殺了,同時各縣黨部中的極少數共黨也被捕殺。在桂林縣黨部中,我的一位年輕的表弟李珍鳳也被殺。珍鳳是我外婆外家的姪孫,其父爲有名的廩生,住居兩江墟西嶺村,也是個世代書香之家。珍鳳短小精悍,能說會講,幹勁十足,可說是個有爲的青年。北伐前曾隨我去廣州,大概就在那時加入了共產黨。他對我從不諱言其爲共產黨。有一次,他竟大膽地頑皮地對我說:「表哥,中國二十年後便是我們共產黨的天下!」我回答說:「不要胡說!」這樣活生生的一個青年,也在清黨運動中被殺了。其胞兄李血淚,早年曾任梧州市黨部執行委員,抗戰末期在重慶,以共產黨嫌疑被特務頭目戴笠所囚,後來還是我把他保了出來。
兩廣既已清黨,東南各省也同時發動。上海方面,也在白崇禧策畫指揮之下,由楊虎、陳羣兩人執行,於四月十二日將上海總工會工人糾察隊解除武裝。各地方政府及各部隊中的共產黨員也紛紛褫職。氣燄熏天的共產黨和左傾國民黨分子,一經鎮壓,不出數天,便煙消雲散,於此也可見其基礎的脆弱。從此之後,共產黨在東南一帶即轉入地下活動。
東南和兩廣既已進行清黨,武漢中央方面乃通電申飭。京、滬方面的同志也一不做二不休,開會議決否認武漢中央,決定在南京成立國民政府,以與武漢政權相對抗。四月中旬,留滬各委員齊集南京。四月十八日南京國民政府及中央政治會議正式宣告成立,遂形成寧漢分立的局面!(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