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劇要多一些讓人“先一笑再一愣”的包袱
讓觀衆發自肺腑地開心,是對喜劇創作者的基本要求。讓觀衆開心,不是件易事,需要技術。這個技術,一方面是喜劇表演的技巧;另一方面是喜劇創作的技巧。
同樣一個笑話,別人講觀衆未必樂,有經驗的喜劇演員一講,觀衆就樂了。原因可能是抖包袱的方式不同。不管是相聲還是小品,抑或是其他喜劇藝術形式,師父都會教徒弟具體怎麼使活兒——這個地方你得輕着點使,那個地方你得突然把包袱抖出來,這就是表演技巧。
相較於其他藝術形式,喜劇表演有自己的特點,表演沒有到一定層次,不能稱之爲喜劇。喜劇表演不是演員按照自己的想法單打獨鬥,而是按照某種藝術風格和規律來進行創作。中國古代很多文學經典,如《笑林廣記》,都散發着喜劇精神,裡面有大量喜劇風格的作品,我們的喜劇觀很多都是從那裡長出來的。比如,《笑林廣記》中有這樣一則笑話:
一個大臣在家裡和妻子吵架,烏紗帽被妻子踩破了,於是向皇帝上奏訴說自己的委屈。皇帝回覆說:“我和皇后吵架的時候,皇后一言不合就把我的平天冠給打得粉碎,相比之下,你的烏紗帽算個啥?”
這則古人的笑話很有意思,不僅提供笑料,還笑中講理: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即使是天子也不例外。今天的喜劇創作和喜劇表演,需要繼承中國傳統喜劇精神,讓作品多一些令人“先一笑再一愣”的笑點與包袱。
最近,我參與了中央廣播電視總檯文藝中心出品的喜劇傳承類節目《金牌喜劇班》的製作。這檔節目引入了“師承”的概念,不是讓演員們在舞臺上簡單地逗樂,而是希望通過節目加強對年輕喜劇演員的培養,讓年輕演員傳承中國傳統喜劇技法與喜劇精神,這和我的想法是很相似的。
我經常跟年輕人講,搞喜劇創作不能只想着抖點兒小機靈,而要想着怎麼站在巨人的肩上,把前人總結出來的規律性的、經驗性的東西應用到自己的創作當中。在節目中,我不僅指導學員們排練,更帶領他們走進北京人藝的博物館、觀摩人藝的排練、去見一些老藝術家,讓學員們既從生活又從傳統中汲取營養。不僅如此,在具體創作中,我不是從排練而是從劇本創作階段就介入,因爲我相信任何藝術創作都是個系統工程。排練中,我不光“動嘴”還“動手”,親自爲學員們示範,因爲有些表演的細節,不是靠語言就能說得清的。在這個過程中,北京人藝前輩藝術家的喜劇理念、創作技巧以及我個人的一些經驗,都儘可能地傳授給年輕的學員們。這個過程就是“師承”。
喜劇創作一方面要尊重傳統;另一方面要勇於創新。創新是一條難走的路,卻是必須要走的路。我們現在正處在一個大變革的時代,平臺在變,技術在變,觀衆的審美和口味也在變。可是,創作實踐中,喜劇面臨着許多考驗,如喜劇人才不足、搞笑元素陳舊等。所以,我們經常會聽到這樣的聲音:爲何現在的喜劇不好笑了?你不能怪觀衆挑剔,而只能對自己提出更高的要求,以適應觀衆更復雜、更多元的審美。
現在喜劇的形式越來越豐富,相聲、小品、喜劇綜藝、情景喜劇等,在不同的平臺上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我曾經創作不少情景喜劇作品,近幾年也參與了不少喜劇綜藝節目的製作。我不認爲創作情景喜劇比創作相聲小品難,也不覺得前者比後者容易。它們是不同的喜劇形式,採用的是不同的表演方式。不過,喜劇觀念和喜劇精神是相通的,不同的喜劇形式應該相互學習借鑑,如此才能在喜劇形式和喜劇內容上不斷推陳出新。作爲綜藝節目的《金牌喜劇班》,同時匯聚了多種喜劇樣態,除了傳統的小品、相聲,還有戲曲小品、音樂劇、木偶戲、魔術戲劇、吉劇、諧劇等,讓不同類型的喜劇同臺競技交流,這是推動喜劇生態建設的一次創新和嘗試。這是一個開始,喜劇要繁榮起來,後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光明日報》( 2021年06月02日 1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