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恆星的煉成 你的人生裡怎麼可能沒有一首「張惠妹」

Text/Marie Claire美麗佳人林侑青 Photo/Marie Claire美麗佳人 、江民仕 Look /亞歷魏伯儒、林智強、陳君農

你的人生裡,怎麼可能沒有一首張惠妹?那些夜裡無聲流着淚的我們,那些和姊妹在KTV蹦蹦跳跳嗨翻天的我們,那些在演唱會現場仰望着舞臺上的發光體,任歌聲滲進每顆細胞哭到顫抖緊緊相擁的我們。怎麼可能忘記,阿妹是如何走進我們的生命。

三天三夜。我想哭但是哭不出來。喝着孤單 Tequila,我一個人跳舞。寂寞保齡球滾動滾動,你不懂就不要亂說。把愛剪碎,我無所謂,當我開始偷偷地想你,心痛永遠比快樂更真實。你還在看我嗎?我可以抱你嗎?難搞的偏執面,這樣你還要愛我嗎?如果你也聽說,也許明天,日出了會有彩虹。走吧,愛吧,用我選的方法。開門見山,有一整片藍天。

1996年,張惠妹選擇成爲張惠妹,一切纔剛萌芽,那時我們都還不知道她的音樂將帶領我們走向何方,還不清楚她的妹力將多麼巨大而堅強,無法想像她會變成耀眼的 AMeiZING Star,還不知道,未來她會像個霸氣女王,打開城門迎接所有人走進愛的烏托邦

演場會女王的奇幻之旅

「我印象很深刻,看過一場 Michael Jackson 的演唱會。我那時候(1993年)還不是歌手,也還沒駐唱。從小看電視上的演唱會都覺得不關自己的事,只覺得是超級巨星。等他真的來到臺北,我跟着幾萬人擠進體育場,那種感覺很不一樣,我個子小,透過縫隙纔看得到他。在那個當下,不知道爲什麼,我真的有一種感覺:我好像也可以站在那上面。」

無從解釋,也許是命運的諭示,1994年阿妹獲得「五燈之星歌唱擂臺」五度五關優勝,1995年擔任 Relax 樂團主唱,「我沒有多想,只是覺得原來站在舞臺上面是這樣。然後雨生看到我,小燕姐彭先生、陳復明老師也來pub聽我唱歌。籤進了唱片公司,我什麼都不知道,他們問我:你喜歡什麼顏色?你從哪裡來?當了歌手你想要做什麼?叮!我的反應就是我想開演唱會。」

這個聽起來「想太多」的新人,在第一張專輯《姊妹》發行短短一年又28天后,竟然真的舉辦了「妹力四射巡迴演唱會」。阿妹滿懷感恩,「我想都沒有想過,纔剛出第二張就可以開演唱會,可是它就發生了。我一走出去,看見滿山滿谷的人,想起我曾經也是在底下搖滾區的一個,以前 Michael 也站在這裡過,然後我現在站在舞臺上。那個激動跟興奮,現在想都覺得很奇妙,很像一個奇幻之旅。」

親愛的,你們是最美的風景

站上了高崗,眼前出現意想不到的風景。對演唱會女王來說,那是多令人迷戀的場面,「當我在臺上往下看,所有人同時做一件事,手牽手也好,或是大合唱,我告訴你那有多美,大家聲音會讓我往後退幾步,當你前面迎來一個很大的力量,你會本能地往後退。很多時候我會告訴現場的人,不要害羞,該笑就笑,該哭就哭,想喊就喊,如果你充滿很多很多的愛,就去抱旁邊的人。

所有人聚在一起能量是非常大的,可以扭轉成安慰人心的力量,我自己很多時候也被你們治癒了很多事情。我說不出來,好希望你們也能一個一個上來感受一下。」

15週年的「AMeiZING世界巡迴演唱會」唱了19個月、累計59場;2015年開啓的「烏托邦世界巡城演唱會」,算上20週年版「烏托邦2.0慶典」即將超越一百場。只要你親身經歷過一場妹式演唱會,體驗過那種一整晚又哭又笑又叫又跳的爽累,就能懂阿妹對演唱會的在乎,無懼體力與心神的消耗,也想傳遞一眼瞬間心底最真實的感受。

「每一次表演、每個階段,我的心情跟我的狀態都不一樣,我能接收到現場所有人給我的東西也不一樣。我自己是希望每一個地方我都可以去唱,可以不斷不斷地這樣唱。我每一場都會告訴自已,也許這是最後一場,只要我情況還可以,就要專心地、毫無保留地全部放出去。」因爲愛,所以甘願一直給一直給。一旦站上舞臺,就不顧一切。

別敲碗了,新專輯 coming soon

這兩年來,烏托邦巡演和新專輯籌備同時進行,阿妹不停穿梭在「放」和「收」兩個世界,「我的SOP是唱完演唱會後,第二天就要開始拉回來,怎麼拉,就是去做你可以獨立安靜完成的事情。但第二天你還是會浮、會亢奮,第三天就必須停下來。這個完全靜下來是要練的。

你必須要找一個方法讓自己從零開始,如果不從零開始,它會影響你下一場表演。你必須這一場熱情完,就結束,調適失落,趕快把自己拉回到零,專心回到專輯這個點。然後到下一場演唱會,就會覺得好像是第一次唱,熱情還是在。」

原定去年發行的新專輯,中間一度砍掉重練,「我在收歌這段期間,保持開放的角度,阿妹和阿密特誰收得快就先發哪張。阿密特也收到很多好歌,但跟之前太雷同,我不希望她被拘束、被束縛,需要多一點時間醞釀。阿妹收的歌就比較完整,這張新專輯會偏內斂安靜一點,是這兩、三年間我自己體會到的很深刻的事情。

每首歌都有獨立的故事情感、角度。會從幾百首 demo 中選定這首,絕對是我在它身上感覺到很清楚的畫面、詞彙,有想說的話。年底真的要發了,你們聽了應該會喜歡。」

對於作品總是不斷反覆推敲打磨,把自己逼到極限,不夠好,重來,感覺不對,重來。「我覺得逼自己是一件很爽的事,很多事必須逼迫自己一定要去選擇一個很明確的角度、這個感覺,強迫自己進入這一塊、往前走。我覺得這不是壞事,前面一定會有撞牆期,可是撞完之後就會跑出來一個自己也會嚇到的東西,喔就是這個,沒有那個過程可能就不會有這個結果。」

當每首歌流進血液

要當一個說好故事的人,得先讓自己成爲感覺的動物,去領略相愛後的感傷,「我很喜歡聆聽別人的故事,觀察看到的事物。我喜歡看電影,像一些歐洲獨立製片,很多題材會觸到我心裡面。好比兩個人明明可以相見,卻總是擦肩錯過;或者親子之間一方想控制、或是不懂表達而冷漠。這種人與人相處之間很微妙的情感,很容易啓發我的想像力。」

她就像「情感」的載體,承載了多少就在音樂里加倍奉還,「當我唱完這些歌,我都會說,我下一張應該沒什麼感覺了吧,好像把自己掏空了。可是再隔個兩三年,就會覺得累積的情感越來越強烈、想說的話也越來越多。擁有很多感覺也是種負擔,幸運的是,我可以轉化成音樂去抒發。」

彷彿歌聲裡有靈,流淌在體內,那都是活過的證明,「我經常沒事的時候,會回去聽一些歌,那都是一個情緒的過程,會很清楚感覺到當時進錄音室唱它的感受,當下發生或看到的事情,很多的畫面,一直翻回來翻回來,很過癮。有點像寫日記一樣,對我來說都是養分。」

光照不到的地方

「從很久以前開始,我真的一直希望我的歌跟我的聲音,或是我人的感覺,可以帶給你們很正向的反應。」只是,人怎麼可能永遠待在向陽面而不灼傷?即使是阿妹,也有着不得不與之共存的黑暗與脆弱。「我是一個私底下可以低調再低調的人,我的生活其實跟所有人一樣有高有低,有時也會被一些輿論影響。

我也是一般人,該發脾氣還是會發,該崩潰還是會崩潰,想躲起來還是會躲起來,自閉的時候也是會自閉,什麼人也不見。我相信每個人在遇到緊迫的高壓狀態,都會衍生出一套生存的模式。」

「這十幾年來,我其實在某一塊是蠻黑暗的。當我越鎖住自己,會有莫名的焦慮跟恐懼,那個恐懼是你說不出來的。我曾經有一段時間會忽然驚跳醒來,不知道爲什麼就會哭,哭完之後覺得好像有釋放一些,可是再回頭想,不明白爲什麼會哭。曾經它一直困擾我,我現在好一些了,可能因爲很忙,塞不下那些東西。」

家人的愛織就保護網,阻擋了下墜的可能,「我很感謝我的家人在我身邊,他們很奇妙,時常讓我感受到他們都在。即使我想要自閉、把自己鎖起來,我隱隱約約其實知道他們都在旁邊,而不是全部不見,或是太 push 我、太黏我。他們給我的空間剛剛好,這十幾年來,我的低潮,還好有他們在旁邊呵護,像是張媽媽,一直爲我穩住、鎮住。」

誰的生活不是正負相依,「到最後還是得靠你自己,要怎樣去找到一條路,或一個角度,一個想法讓自己跳脫出來。時間真的可以讓很多事情變得更清楚,不管好事壞事都可以讓你自己走過去。當大家看到我再次出現,也許我之前經過很低潮的狀態,只是大家都不知道,只覺得人怎麼不見了,其實是不定時的自我修復機制。」

愛是唯一的一切

從小,爸爸莫名其妙堅信她會唱歌,說要帶她去比賽。參加五燈獎到後來,她覺得壓力好大,害怕忘詞,唱歌越來越不好玩,越來越討厭。爸爸告訴她,她絕對可以在舞臺上有一番作爲。但她不相信。爸爸生病離開之後,她成爲歌手,站在萬人的舞臺上,心裡一直想,如果當時更積極一點,爸爸是不是就來的及看見,可以驕傲地說:這是我女兒,看吧,她可以唱。

因爲失去過,所以深深懂得愛有多難得,多該把握。還能唱的時候就要盡力唱,有想法的事情就要趕快做,能擁抱的時候爲什麼要閃躲,這是阿妹始終如一的信念。當多元成家草案鬧得沸沸揚揚之際,她自掏腰包在華山舉辦了「愛是唯一」演唱會,「音樂真的不分任何人,我一直很想告訴更多人,希望任何任何的愛,在生活當中都要很珍惜。珍惜彼此是很重要的,絕對不要等到失去了,或是來不及了,纔想到要去做。」

「在演唱會我一直說,你今天跟誰來,老公老婆家人好朋友閨蜜都是愛,這些愛我們都要珍惜、都要付出。我更開心看到很多同志朋友帶着父母親來,抓着爸媽的手告訴他們:這就是我們的愛,我是同志,但我還是很愛你。你會覺得那是非常軟性的力量。同志的愛其實一點都不特別,就跟一般的愛一樣。他們與生俱來如此,這樣子的愛更適合他們、更舒服而已。並不會因爲很多人支持,就會有人被鼓吹而變成同志。」

從〈勇敢〉到〈彩虹〉, 阿妹一次次用高歌讓人心與人心間的城牆崩塌,「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不同的愛,所有的愛都可以很平等的被對待,就太完美了,那就是烏托邦。而且要很忠於自己,不是被別人左右的愛。你會很清楚知道,你的愛是什麼,就大膽地去這樣愛吧!」

不燙手的溫柔

2017年,張惠妹還是張惠妹。她會特地請人在演唱會打即時字幕,因爲有聽障歌迷反應無法參與歌詞以外的閒聊話題。她會在坐車離開時開窗沿路跟歌迷說掰掰。她會很認真聽你說話,有時大笑,有時溼了眼眶。

她依然牢牢記得張媽媽說過的話,說稻穗結最多、最漂亮的,頭垂得最低。妹說,張媽媽不太喜歡說話,但很喜歡觀察,會默默去做覺得對你好的事。不怕時間多長,可以耐心把一塊沒人理的荒地種出一片風光明媚,安靜地完成心中的構圖。她也是這樣,熬着心血,默默實踐音樂藍圖,然後把一切成就,歸給家人的愛、粉絲的愛、那些圍繞在她身邊源源涌來的愛。

她就像謙虛的太陽,愛與音樂在她體內凝聚融合,不斷散發熱力和光芒。在你無法直視的地方,有時會有黑子擾動磁場,但那終將過去。她不需要你仰望,只要你願意,不分年齡不分性別不分地域,都能一起曬一曬七彩暖陽。她是一顆恆星,久遠而堅定,是我們賴以爲生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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