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音器
「我的心聲是女孩般的柔脆歌聲啊!」嗯,沒關係,我們有變音器!有時候,由變音器流出來的聲音,更接近內在真正的心聲。變音就是變陰,我們要流露出內心的陰柔。變音器,也許就像震盪器,歡樂中藏着滿腹的悲哀啊!
小胖林育羣用他既渾厚又細緻、男女莫辨的歌聲在網路上爆紅。臺灣的「超級星光大道」雖是他出道的地方,卻沒怎麼珍惜他雌雄同體的聲音。倒是全世界的網友驚豔,將他一夕捧紅。本地人可能會嫌他太娘、太怪、太「不符合男性框框」,但網友不會受困在這類狹窄限制裡。出片之後,他的歌聲正式傳遍世界。
小胖也曾受邀上了兩個美國知名脫口秀節目。別忘了,其中一個節目的主持人便是知名的公開女同志艾倫狄珍妮絲(Ellen Degeneres)。這當然也是同志大姊大的情義相挺。由此我們更可看出小胖爆紅的「性別政治」意義。
KTV東方不敗
我有個朋友外號也叫小胖。小胖之喜歡江蕙,遠勝於我,天啊年紀輕輕一副白胖陽光樣,竟然有着臺妹的本質,我還聽他在KTV裡唱過江蕙的〈家後〉,哈。
真敢唱喔。像我在KTV裡本來就東方不敗,陰陽變幻莫測,男女歌星的歌都唱,而且角色扮演,樂在其中,但是〈家後〉這麼異性戀這麼單一模式的歌,我就是覺得毛毛的沒有興趣唱(我是大女人主義者!)。闖蕩了幾年,我已有男版鳳飛飛之稱,但是在某些K歌場合,我會點信樂團的〈天高地厚〉,以響亮高音先聲奪人,不降key也不會破音,想飛到那最高最遠最遼闊──之後再唱〈K歌之王〉,一路忽悲忽狂,讓我斷了氣鐵了心愛得過火,一回頭就找到出路,最後不讓我領悟,我就在極低處轉假音,如泣如訴嗚上去,將整首歌衝到悲情最高潮。
而在我最好的狀態,我也能將費玉清的〈原鄉人〉完全不降key的唱出。我是說,最好的狀態。這兩年歌喉越來越不穩定,有時候有些音拉不上去,真叫我心慌啊。難道這就是過氣歌手的徵兆?我是否快淪爲紅包場歌星?
小胖是那種不太看得出是gay的同志,不容易被懷疑。但是某次他和一羣異性戀朋友去唱KTV,唱了張惠妹的〈真實〉,就被罵娘,「男人幹嘛要唱女生的歌?」
那個男的是小胖大學同學,交際應酬時偶爾會碰到,臺客樣異男,事事講究粗魯大聲,好像那才叫男性氣質(其實就是很乖很守規矩的待在「異男框框」裡啦)。
爲何男的不能唱女歌星的歌?小胖耿耿於懷的說給我聽,當然我大罵那種無聊人。那種人去KTV幹什麼?除了喝酒划拳吵鬧搞美眉之外,是否知道「唱歌」也是一種人生樂趣?
「man女」與「娘男」
小胖的冤屈,一直到楊宗緯出現之後才獲洗清。民選歌王楊宗緯,超會唱女歌手的歌,又唱出獨屬於自己的味道,實在太厲害了。〈人質〉(張惠妹)、〈雨天〉(孫燕姿)、〈再見我的愛人〉(鄧麗君)、〈領悟〉(辛曉琪),敏感的他都會選唱,乾坤大挪移一番。
這下子可以堵他說,連楊宗緯都唱女生的歌了,爲什麼我不可以!
其實楊宗緯也不是第一人,像德永英明早在2005年就出了一張全部翻唱日本女歌手名曲的專輯,因爲大受歡迎,今年都出到第四張了。英明往往以一種淡雅的懷舊風格來詮釋,似老如新,甚得我心。山口百惠(秋櫻)、松田聖子(紅麝香碗豆)、鄧麗君(我只在乎你)皆被他cover,被他穿透,彷彿一種靈性的男女交媾,一種雌雄同體的變裝。他的翻唱,評家公認是一次再生般的蛻變。在九零年代後期走下坡的德永英明,靠着這翻唱再度翻紅並攀越巔峰。便是要知道陰、陽交融之道,才能重生啊。也許這一次,德永英明的歌聲更加接近他自己的心聲。英明自言,以「女性視線」與「女性言語」來琢磨歌曲,讓他再次得見日語之優美。是啊,日語讓他詮釋得如此柔美、溫暖,這豈不是在男聲中加入了女性特質纔有以致之?
《星光大道》既打造許多新世代偶像,也把「娘男」釋放出來了,從第一季到現在,好多男生都哭得一副娘樣,又常選唱女歌手的歌,其實我們很愛看。這之後纔有張芸京這種man女的。男人爲何不能唱女人的歌?會唱女人的歌的男人也不見得是gay啊。
看我72變
想我K歌姊妹們,多情善感,愛唱歌,往往只能在K歌房流露內在的自己。異性戀男人有一天要是跟我們這羣姊妹去唱KTV,看我們點唱一大堆王菲、張惠妹、蔡依林的歌,用變音器轉成女聲唱歌,然後還有個搞笑的gay臺妹在旁邊跳〈舞娘〉助興,結果是會趕緊劃清界線的奪門而出,還是也跟着笑鬧,趁此抒發自己的陰柔情懷?
這種變音器很好玩的,除了能將歌聲調成「浴室」「隧道」「演唱會場」等聲音,還有變男聲、女聲的功能。只要按下一鍵,一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立刻尖細柔美,女人的聲音也能變得低沉粗獷。
像我就點過「女聲」唱王菲的〈寒武紀〉,果真寒氣森森,終於把那種鴻蒙初開,幽冷冥渺的意境表達出來,不知嚇死朋友們身上多少細胞!
鄧麗君的〈甜蜜蜜〉一經變聲,則多半是搞笑,我看不出「你笑得甜蜜蜜」,你根本笑得東倒西歪。
在哪裡,在哪裡見過你?你的笑容這樣熟悉,我一時想不起。
在哪裡?恐怕在三溫暖吧!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連劉德華都這樣唱了,這些故意搞臺客的異男還這樣ㄍ一ㄥ,真是落伍。難道每一次到KTV都要唱伍佰、阿杜才叫man嗎?這樣才叫異性戀男人嗎?
變音就是變陰
變音就是變陰
想想文夏,聽他用尖細柔軟的男聲唱〈黃昏的故鄉〉,多麼動人:叫着我,叫着我,黃昏的故鄉不時的叫我──那樣溫柔的呼喊的聲音,就像個尚未變聲的男童,在蒼茫的空氣中回憶着故鄉。
再怎麼樣的硬漢,被遙遠的故鄉一呼喚,不就會像文夏這樣,回覆到孩童的思慕之情嗎?
文夏又作詞翻唱〈飄浪之女〉,唱出孤戀女的漂泊心聲,日後蔡琴又唱紅,可見當時就有男女互換啦。至於典型異性戀「好男人」任賢齊的〈傷心太平洋〉,就是翻唱小林幸子的〈幸せ〉呢!
一般的同志,沒有像楊宗緯、德永英明這樣的好歌喉與詮釋能力,往往只是憑着一己的原聲去唱。也許他們有一種感覺:他們的情感被自己的喉嚨背叛了。那直接出自喉嚨的聲音,往往不是同志姊妹們自己喜歡的聲音。「我的心聲是女孩般的柔脆歌聲啊!」嗯,沒關係,我們有變音器!有時候,由變音器流出來的聲音,更接近內在真正的心聲。變音就是變陰,我們要流露出內心的陰柔。
臺客之歌〈心事誰人知〉,用尖尖的女音唱出來,會不會有一種爆笑的效果?
同一首歌,讓體內藏着男人靈魂的T用「男聲」唱出來,會不會更有悲愴的效果?
「心事哪無說出來,有誰人會知?有時陣想要訴出,滿腹的悲哀。」
變音器,也許就像震盪器,歡樂中藏着滿腹的悲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