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報告老師!怪怪怪怪物!》 世界只有我們與怪物
《報告老師!怪怪怪怪物!》應是最近臺灣電影中最好玩的片名了。這9字加2個驚歎號,不是名詞,不像句子,而是一種......喜感的恐怖片情境,好像看到怪物很驚恐!但是怪物有這麼值得大驚小怪嗎?花甲男孩就是一個廢在牀上啃漫畫,下半身變成綠蟲的怪物;如果在餐桌上說你不吃魚,你也可能變成怪物。這個世界基本上就是由:1.我們,2.怪物,所組成的。
九把刀的血腥青春殘酷恐怖片《報告老師!怪怪怪怪物!》提出了一個假設:在我們居住的臺灣,有很可怕的怪物存在,他們躲在城市裡不爲人知的角落,例如廢電梯,破公寓;吃掉一些反正已經被這社會拋棄的廢人(例如遊民)爲「生」;然後建構出一個殘忍的生態平衡:只要這個社會不斷把源源不絕的廢人丟到大家看不到的地方,怪物就永遠有食物可吃。
這部電影片頭的設定就是如此:一個陰森森好像迷宮的老房子,搭配恐怖片的陰暗打光,怪物跑出來把人吃掉了。接下來,灰暗恐怖結束,青春校園片上場......
九把刀曾拍了讓人拍案叫絕《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呈現了一個懷舊、微感傷、微癡傻的90年代青春;第2部作品《報告老師!怪怪怪怪物!》的青春卻.....超可怕。男主角林書偉白淨可愛,很像沈佳宜那種資優生。他喜歡報告老師當抓耙仔,照理說,這男生在班上應該叱吒風雲;但是他卻被霸凌。因爲即使他整天報告老師,老師卻一點也不挺他。老師基本上站在霸凌者的一方,覺得被霸凌很正常,請自行處理(絲毫不顧正義)。林書煒可愛沒用,他的校園生活就是一個被霸凌的無間道。
故事的轉折在於霸凌者和被霸凌者被迫混在一起了;原來老師安排他們一起去當義工照顧獨居老人,於是他們從陽光校園來到怪物出沒的臺灣邊緣地帶,莫名其妙捕獲了一個野生怪物,把她(一個女的)帶去社辦存放。從此,林書偉的世界,再也不一樣了。林書偉選擇打小報告,就已經選擇了和班上對立,選擇當異類/怪物;但是現在他找到一個似乎可以被接納的羣體,他開始和霸凌者發展友誼,而這份友誼建立在一起合作繼續霸凌其他的人/怪物。
這些男生女生用各種令人髮指的手段霸凌那個被抓來的怪物,那是一種不懂事的小朋友虐待小動物的殘忍(它又不是人,我做這些事情有甚麼關係?)林書偉也加入了霸凌的行列,與其說他是爲了生存,其實更是因爲不想再當怪物了。當怪物,是很痛苦的;而擺脫怪物身份,卻要付出殘忍的代價,以及永不復返的純真。
從《那些年》到《怪怪怪物》,九把刀的青春體現從浪漫的懷舊,一口氣跳到血淋淋的痛苦現實,90年代白癡白癡的青春,進化到2017年已經全然變形。我們的青春最喜歡做什麼事?答:做壞事。我們最喜歡看青少年在電影裡面做壞事;例如《風櫃來的人》中的澎湖男孩偷溜進戲院看《洛可兄弟》;《藍色大門》張士豪不穿制服穿花襯衫;或者《那些年》柯景騰上課時候打打手槍,其實無傷大雅,微微帶着一份甜美可愛。
而這部片中的做壞事完全是恐怖片高度,建立在成人世界中弱肉強食的法則。這羣孩子把老人家當玩具弄來弄去,他們虐待怪物的手段,那種對身體的折磨侮辱,根本就是酷刑春宮(Torture Porn)的檔次,恐怖片中殺人魔的殘忍手段被這些屁孩拿來當手機遊戲般玩,隨興又自然。
而同學面對惡師長,在以前可能就是把屈中恆嗆到下禮堂講臺(《我的少女時代》);這部片中對壞老師必殺式的復仇,雖然也極度慘忍,卻也大快人心。看到惡師死得那麼難看,實在爽到不行,令人想起美國靠片《搖滾高校》(Rock'N'Roll High School)的結尾,女學生們整個把學校炸光。我們都很喜歡看到學生推翻學校,但是這部片中,那些控訴體制的偉大情懷,狂野青春的放蕩不羈,全部都變了調,變成恐怖片。
從浪漫到恐怖,九把刀展現了兩份人生觀,兩個世代的青春/世道觀察。《報告老師!怪怪怪怪物!》最讓我喜愛的,是他面對殘酷青春的毫不手軟,不管你有多麼清新俊美惹人憐愛,就算你長得很像暖男「阿樂」蔡凡熙,只要你負擔了青春的原罪,你就一定要死,沒得商量。片中一場校車上的殘忍殺戮,可憐的林真心從整校車的血漿中掉出車外,不知怎麼讓人覺得通體舒暢。臺灣電影從易智言《藍色大門》開始建立起來的清新美好,全部被砍得屍骨無存。這種殘酷殘忍在日式青少年電影中不是什麼鮮事;但是在臺灣電影中,青春已經不再被呵護了。
這個世界基本上就是由:1.我們 ,2.怪物,所組成的;每個人都是另外一種人眼中的怪物,有時候怪物需要被消滅,因爲在我們眼中,不一樣的東西都有超能力,例如片中的「怪物」都好厲害;而有時候我們也需要怪物,來證明自己的優越(好可悲)。
有時候身爲一個怪物是恐怖片中最後可以活下去的角色,例如這部片的終極女孩(final girl),就是一個連教室都進不去的大怪物(一個被排擠的女孩)。但是隻要一個不留神,你早晚會有變成怪物的時刻。所以,請面對現實,趁早習慣/接受怪物,別再怪怪怪怪大驚小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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